白坤峰

　　你说：你已经被生活打垮了。

　　我明白，我们都是随时被压伤的芦苇，生活是可以把我们打垮的。

    你还记得中国的大诗人昌耀吗？有人这样评价他：“在诗歌中，他可以战胜一切；而在现实中，一切都可能战胜他。”

    不错，一个人的精神世界越丰富，被现实生活伤害打垮的可能性就越大；昌耀是这样，他苦了一辈子；海明威也是这样，最后他用猎枪打掉了自己的大半个脑袋。

    有人说：你不改变自己，就会被生活改变。正好相反，你想改变生活，你就会被生活改变。有人说：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我说：那是你没碰上硬弹簧。

    有人说：困难是一条狗，如果直起身子挥动拳头向它大声吆喝，它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我说：你很幸运没见到恶狗。

　　庸俗或丑恶的生活很强大，比你最初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你想改变一点点生活，生活就反过来把你打倒，它的反作用力很大。我一向尊重那些被生活打倒过的人，毕竟他们曾经奋斗过。没有真正努力或抗争过的人才会豪气地说：挑战生活，改变生活。

　　努力或抗争过的人会畏惧生活，至少有时。被打垮不可耻，可耻的是打垮以后永不想爬起来。我们都被生活打垮过，多次一败涂地，让我们一块爬吧。

　　还记得《老人与海》中那个没有被打垮的老渔夫桑地亚哥吗？他只不过是与鲨鱼搏斗；与鲨鱼一对一斗，只需要勇气毅力就够了；可是与生活斗，总不会这么简单，你的锐气勇气毅力可能让你败得更惨。

　　你注意到了吗？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孩子，一个默默地坚定地支持他的孩子，是的，那才是背后的动力，他肯定是想让那个尊重他的孩子看看自己的能力与勇气，他就这样出海了，悄悄地，义无反顾地。而我们呢，我们背后有可靠的长久的支持吗？太少了，甚至不可靠不可信的表面支持也不多见，我们有时很难鼓足勇气，夹着尾巴做人才能避免被生活碾碎，一切障碍都在坚定地粉碎我们。

　　“孩子守在他的身边。老人梦见了狮子。”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结尾，我更忘不了守在他身边的孩子。这个细节太感人了，孩子守着他的梦。老人与孩子起码在大海上不会被打垮，他们有对方的永久支持，而我们的永久支持又在哪里呢。很多时候我们是自己支持自己，自己与自己的心灵倾诉，只有文字才与我们忠贞不渝永久相守。“有恃无恐”，而我们何“恃”之有！

　　生活是可以把我们打垮的，而且可以多次；我很清楚。

　　但我们还要继续生活，还要重新爬起来！我说的不对吗？

                         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