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坤峰

　　专家说，这是第十八个暖冬。正值节气五九，却温暖如早春。今晚，繁星点点，电话那端，你的声音和从前一样磁性：温柔响亮带一点微微撕裂的尾音。你说工作依然没有着落，自己承包了校内门市部，但收入尚可。这就好，真的，像我，有一份正式的教学工作，从早到晚忙碌，也挣不了多少钱，虽然我热爱教学与学生，虽然我的收入在本地工薪阶层中还属于中上，但其中的甘苦、无端的烦恼不足为外人道也。你说生意不错也很头痛，上下打点，众人妒嫉，进货售货，防偷防盗，忙个不亦乐乎，但不要紧，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你说你很想上班,生意虽然暂时可以，但不知明天如何；其实明天不是我们此等人所能把握预测的。

　　去年报刊上讨论过“７０年代人问题”，有人提出“不与７０年代出生的人交朋友”，因为“他们人格分裂”。尽管此说法马上遭到反驳——“７０年代人”是个伪概念。但是我们清楚自己，我是７０年出生，属狗；你小我一岁，属猪。我们都踩在７０年代的尾巴上，我们这一代并不走运，那还是一个盛行封闭、暴虐、专制的时期，无论家庭还是单位。你说当年考个第二名父母就能把脸立刻拉下来，我当然能理解，我当年是因成绩不佳父母颇以为耻，自己在家里便是二等公民无法抬起头来。我们都向往过文学，那是时代之梦，终究没有多少成就。那时只是热爱只是拼生活底子，文学不是仅靠刻苦与热情就能成功，只是我们当时不明白，当同龄的大学生作家格非等风行的时候，我们的知识储备明显地落后太多了；责任感又让我们不会如卫慧棉棉一样用身体写作，我还残存着文学梦，因为责任、习惯和教学。你呢，忙忙碌碌，生意里里外外，还有时间顾及吗？“文学使人美好”，我觉得对，我觉得我们是这样，起码，我们不庸俗。

　　今天，个性、特长与能力已经叫得震天响了，而那时，我们恰恰毁于个性与特长，没有特长的朋友同学大多数倒混好了，我们是因为个性与特长失去很多   ——宠爱、青春、平静、自信……

　　你还如当年一样自信吗？那时你是先锋派，那时我们都心比天高，（那时没有暖冬只有寒冬，大地冻裂冰厚数尺）你是我们班第一个穿皮鞋的且不故作不安，今天，当个性风行时，我们已经老了，多年未见你了，沧桑可也爬上你的脸颊？多年不见了，一切都还是鲜活的，昨天的记忆！

　　说吧，记忆；说吧，记忆。

　　我们都有了孩子，他们很幸运，我们不会如我们的父母那样专横武断粗暴固执。他们会自由长大的，他们会幸福的，他们以后的苦恼只能因为个人能力与机遇，绝不会因为家庭。他们比我们幸运。

　　我们都很平静了，汹涌的浪花汇成平静的湖，我们也尽力忘记父母的种种失误与暴虐；我们还有明天，我们还不太老，我们还要好好供养孩子。

　　许久没与你联系了，自己一介书生，真的做不了什么，而在这个星光满天的夜晚，很想听你唱一支你喜欢的歌，虽然明天依然是奔波，甚至是无意义地奔波。不知你还有没有歌唱的心情？

　　祝你幸福，我的遥远的朋友，和昨天一样祝福你。

　　　　　　　　　　　　　　　　　　写于2004年，山东单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