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坤峰

　　失去了法国，失去了阿根廷，又过早地失去了葡萄牙。

　　送走了齐达内，送走了巴蒂斯图塔，我们又含泪送走了菲戈。

　　有人悲叹：这届世界杯看头不大了。

　　今天的葡萄牙队被称之为“黄金一代”，人才济济，名将云集，菲戈、科斯塔、保莱塔……都是耀眼的明星。尤其“2001年世界足球先生”菲戈，更是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他几乎集中了优秀球员的一切美德与技能。我很喜欢他的可口可乐广告，一些球星，甚至中国的不入流的球员都在广告中演得半人半神、不可一世，而菲戈只是表演了一个轻松的肩部颠球，然后是灿烂平和地一笑，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广告之一。

　　由他领衔的这支“黄金一代”球队微笑着踏上了韩国的土地，同一小组的美国、波兰、韩国不如他们。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实力，甚至包括他们自己。但他们是疲惫之师，欧洲联赛只结束了15天，几乎来不及休整。齐达内、菲戈进入不了状态就是证明。“盘带高手”菲戈没有体力表演他那炉火纯青的过人技术，一身伤病的他忧郁地说：我将退役，在世界杯之后。

　　他们第一场就失败了，实力平平的美国队以粗暴的快攻3比2轻取葡萄牙，其中一球还是美国人自己误进的。各大报纸都刊载了美国队狂欢胜利的照片。记者用“血色黄昏”来概括葡美之战------这是艺术足球的黄昏？

　　葡萄牙队的球衣是暗红色的，如金秋的葡萄，这成熟的暗红与古希腊雕塑般的脸庞、与“黄金一代”的美称多么谐调，他们征服了欧洲，欧锦赛上法国队是靠低水平裁判、靠一粒点球才险胜了他们，激起了一片叹息。

　　他们的脚步流畅自然，他们的传带出神入化，他们的节奏徐疾有度，就连他们庆祝进球也多了一丝矜持。别国的球员停球失误时，评论员总是说：如果换成巴西、葡萄牙、西班牙的队员，一停一推，球就进了。

　　不要轻易地否定艺术足球，他们明白以柔克钢，在世界杯预选赛上，背水一战的葡萄牙队大胜长于进攻的荷兰队就是明证。在与波兰队的比赛中，大雨如注，葡萄牙队尽显神采，以4比0大胜，小空间细致的配合、轻快的突破令高大健壮的波兰人无所适从。菲戈的冷静、保莱塔的俏皮都定格在心中。

　　我们不能想象，世界杯赛场上只有爱尔兰、瑞典、波兰、美国，他们是快速勇猛，大开大阖、踢哪算哪，在他们的脚下，足球就是足球，而在巴西、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球员的脚下，足球是足球又是艺术，正如在乔丹、约翰逊的手中篮球不仅是篮球而且是艺术一样。灵动飘逸、舒疾相间、刚柔并重、流畅自然、无孔不入的突破、水银泻地般的短传配合永远是艺术足球的特点。

　　与韩国队的比赛开始后，形势有了变化，连败两场无法出线的波兰队终于展示了“东欧铁骑”的真实实力，开场仅5分钟就以2比0领先美国，也就是说，只要葡萄牙与韩国战平即可双双出线。志向高远的韩国人没有违背体育竞争的原则，他们没有像墨西哥和意大利那样在最后玩起了传球练习，他们发起了冲锋。葡萄牙队求胜心切，动作过大，明显倾向于东道主的主裁判执法过重将两名队员（前锋平托、后卫贝托）红牌罚下，韩国队趁机在第70分钟打进了本场唯一的入球。少了两人的葡萄牙队陷入了空前的被动，他们依然悲壮地支持着，连守门员都越过禁区助攻。我可以想象：主教练盼望奇迹的急切不亚于滑铁卢的拿破仑盼望援军。

　　时间一分一秒流去，滴嗒，滴嗒，滴嗒……

　　我们盼望单骑救主的奇迹，就像大将皮耶罗在最后十分钟拯救了意大利队。

　　菲戈带球突破，一个，两个，到了禁区，他被第三个韩国队员阻击倒地。他们获得了一个任意球，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菲戈那坚毅深沉的脸上，他严肃地凝望对方球门，助跑，起脚，球划了个弧线擦着门柱飞出场外，菲戈把手捂在脸上。多么可惜，守门员都没有想到这个角度。

　　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菲戈发角球，也许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菲戈已经走不动了，但他还是准确地高质量地发出这记角球，队友抢点攻门，所有的球友都没有动，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球射向球门空档，不需要补射。但偏偏被上方的横梁反弹出来。阿根廷主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哨音，身着红色服装的韩国观众闹成一片火的海洋。

　　菲戈把头埋在臂弯里，久久没有坐起来。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随之湿冷，为了完美的菲戈，为了天才的葡萄牙队，为了足球的艺术，为了黄金一代的绝唱。

　　他们说：回家以后，将备战2004年的欧锦赛。但他们将与世界杯赛场绝缘，2006年时，他们已经太老了。

　　走出房间，夜风清凉，星光灿烂。今夜很长，我不如不说的好吧，但我相信，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的时候的。因为商业时代也需要艺术，哪怕是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