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棲息的这座城市,是中国几条重要铁路线上的枢纽站、中转站,下车和转车的人素来很多。在这些旅人中,自然有我的文友,一旦接到电话和短信,赶快去接车。正如古人所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不久前的一天,夏日炎炎。我正在书斋写一个小说,搁在稿纸旁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久未晤面的A君打来的,说他到了湖南的常德,应邀在一所大学开讲座;如果我方便的话,他想来看看我。A君是湖南岳阳人,如今在河南一所大学中文系教书,也写小说和评论。我们认识多年了。他的普通话总是带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而且与他人不同的是喜欢称我“老聂”。从常德到我这儿,乘“快巴”跑高速路也得三个多小时。A君辛辛苦苦要来看我,其情谊何其隆重。可惜这两天临近的一个城市有不能推脱的文化活动,请柬早就送来了。我抱歉地说明了原委。A君说你先忙着,过两天他再打电话来联系;还说原先的手机号码改了,请记住这个号码。
两天后我回到家里。傍晚时,A君又打来了电话,问我明天可有时间?如果我有事尽管去办,他反正在常德还有一段日子。我立刻说,你来吧,我在家等着大驾光临。A君说那就好,我动身时再与你联系。
早饭后,老伴打扫了一下卫生,又上街去买菜和水果。我便在家里实心实意地等电话,心里充满了喜悦。两个小时后,还没有A君上车的消息,我倒有些着急了。到了十一点钟,手机终于响了,果然是A君打来的。他说:“老聂,对不起,我出事了!”
“快说,出什么事了?”
“昨夜,和当地的一个朋友喝酒,喝过头了。不记得为什么,与一个服务员发生了争执,我那位朋友一时兴起,把人家打伤了,并住了院。我们都被带到了派出所,一直关到现在,得赔偿医药费和治安罚款。朋友是公务员,不敢声张。我手头的现钱不多,银行卡上的钱也不够,又不能让学院来解决,这面子往哪儿放?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你了,可否借两千元钱给我?”
一个作家、评论家,还是“为人师表”的,面子自然是头等重要的事,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你快把银行卡号发到我的手机上。老伴马上就回来,我让她去汇款。”
不一会,老伴大汗淋漓地回来了。我把情况一说,她也急了,说:“我马上去!”接着,又叹了口气:“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身体会喝坏的。”
这些事只能由老伴去办。几十年来,家务事我啥也不懂,不去商场也不去银行,只会下达各种“指令”。“君子动口不动手”,惭愧啊。
老伴又上街了,去为A君提供的农业银行卡里汇款。我怕A君着急,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少安毋躁。
半个小时后,老伴回来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接着,A君又打来了电话,说钱收到了,可不够啊,还请再汇几千元。
就在这一刻,我和老伴都起疑心了。
我立即打电话给北京的野莽、河南的孙方友,他们都熟识A君。他们告诉我,A君的电话号码没有改,也不可能到常德去讲学。这是打着“友谊”的幌子,给你“下套”,又温柔又结实!
损失了两千元,倒还罢了;悲哀的是从此对这类事必须提高警惕,反复思考,连“友谊”都能被人利用,让人怀疑了。假如真的有朋友需要救助呢,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