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北漂”的第一年,带着家乡舒适生活的习气和些许的自信,一下就租了每月2000元一居室的电梯公寓。工作了一个月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微薄的收入面对昂贵的房租十分尴尬。
房东姓宿,刚和我签合同时,很仔细地打量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送了本我写的书给她,立即获得了她的好感。一个季度后,她过来收房租,我告诉她我准备搬家了。显然,她看出了我生活的窘迫,于是想了想,问我一个月1500行不行?我很感激地望着她,依然摇摇头。我知道,那是她对我的照顾,因为这个地段的房子都是2000起价的。可是,以我的收入水平确实承受不起,也没有必要住得那么奢侈。
我找了个每月只要300元,窗户只能见到一半阳光的地下室。
搬家的时候,宿大姐夫妻过来帮忙,并留下了她家里的电话,说遇到什么困难,一定找她,毕竟她是本地人嘛。
住进了地下室,我的心情极度抑郁。要知道,在老家我住的房子是楼上楼下的两层。而磨难似乎又是接踵而至的——就在我住了三个月的地下室后,我失业了!
北京的冬天是很少下雨的。但是,那天却飘起了冷冷的冬雨。我一个人走在雨中,浑身麻木而冰冷,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该走向哪里。而泪水,则顺着脸颊和着雨水一起往下流。
我不想回地下室,那里更寒冷潮湿。我经常会在半夜里被冻醒,只好将电吹风打开,对着被窝不断吹热气。
正是下班时间,街道上穿梭着匆匆回家的行人。看到每户人家都透出温馨的灯光,我才意识到已经好久不曾体会过家的温暖了。我很想去谁家坐坐,情不自禁地,我想起了宿大姐。
宿大姐在电话里听说我在街头,就问我吃饭没有?我说还没呢,她立即说:“那你赶快过来吃涮羊肉吧!”
我在街上买了瓶家乡的酒,乘上了地铁。到她家时,她和丈夫正在忙碌,说是临时去超市买羊肉了,所以晚了点。
喷香的羊肉汤正冒着热气,将我的眼睛蒸得一片模糊。宿大姐说:你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吧。我儿子出国了,刚去时很孤独,来电话总念叨想去谁家吃顿饭!
宿大姐为我倒上酒,夫妻俩双双举杯,祝愿我在北京一切顺利。就在那一刻,我哭了。那鲜美的羊肉,那浓浓的腐乳拌酱,我都无心品尝。我扑在宿大姐身上,仿佛见到自己的亲人,哭得泣不成声。
“你还是搬回来住吧,我们家情况不错,也不在乎房租。关键是,我怕你挺不住……”
我依然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回到地下室咬牙坚持。我冒着雪花在外采访;过节时加班加点;非典期间去医院做专题……一次次搬家,一次次换工作,最后彻底疲惫,回到家乡。当生活呈现出安定与幸福时,北京所有的经历都淡漠起来——唯有那个冬天的那顿涮羊肉,一直鲜活地存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懂得如何去温暖别人,完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