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钟摆永远在两极间摇晃,幸福只是其中的一极。要使钟摆永远停在幸福的一极上,只能把钟摆折断。”罗曼·罗兰如是说。
曾在全国各地到处行走,结识了很多朋友,见识了各地风情,并断断续续地写下一些文字,作为日后记忆的备份。许多人觉得我非常幸运,能够有时间行走和在行走的过程中阅读。我不否认,这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平心而论,如果有人问我自以为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我的答案既不是“读万卷书”,也不是“行万里路”,而是在行路读书的过程中偶然碰到那么一两个有着共同语言的朋友。和他们一路说笑,从起点开始,或者从旅途中的某一站开始,说笑之间到达终点。
他们也许并不是我熟悉的群体,可能是商人,可能是农民,也可能是学生或者其他。我们谈论的可能是文字,可能是贸易,可能是国内外重大事件,也可能是一些关于彼此的琐碎事件。在这样的谈论中,车轮前进,时间流逝,终点临近。我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知道许多。
我有天生逗人说笑的习惯。如果在漫长的列车上,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我觉得这趟旅行对我来说是令人沮丧的。这时候,我就与另外的朋友对话。他们在我的眼前闪烁,从他们的影子里面,我找到泰戈尔、惠特曼、孔孟,以及更多令人景仰的面孔。当终点抵达时间,我会对自己说,今天我依然有很大的收获,因为这些收获。我依然是全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的人。
是的,如果我们折断人生的钟摆,降低幸福的标准,我们幸福的海拔就很容易达到。这也是我一直保持乐观豁达的主要原因。抬高幸福的指标,和自寻烦恼有着同样的含义。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我们不要去比较,因为比较的过程就是让自己感到不尽如人意的过程。与其反复与他人比较,不如自己与自己比较。每天开心一点,胜过任何悲观和忧郁。
即使旅途中的我累了,我也会仔细观察沿途的风景。一路过去,我看到浓淡不一的云朵,听到高低不一的鸟鸣,看到了季节在地域上面的渐次演绎,也会收获一份意外的感悟与惊喜。我为自然感恩,并充满无尽的谢意。从自然中,我汲取露珠和让自己饱满的思想。作为一个文字客,当我把这些露珠和思想以文字的形式搁在我的稿纸或者电脑的显示器,它们的光芒让我激动,照亮了我的四周。
这就是我拥有的真实的幸福。我对它们的使用,总是怀着无比珍惜和敬畏的态度。每天品尝一点幸福,就像从一头奶牛的体内挤出一点乳汁一样。这样的幸福,有着持久的延续性,并不致在我们人生的四季中断流。
当许多人都在埋怨生活的时候,我很想把自己的幸福匀出一部分给他们分享。但是我觉得,有时候即使把自己全部幸福都交给别人,也仍然不能满足他们最基本的胃口。这就是许多人一直生活在痛苦中的真实原因。
美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亨利·辛克莱·刘易斯在他的作品《上大学》中,描写了一个耶鲁大学的学生纽特·阿克塞波。他六十四岁进入耶鲁大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学习。但是和他一起入学的其他学生,却是抱着学习以后取得学位提高自己工作收入的念头。因此,他希望在学校里结识朋友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他们嘲笑他,让他更加孤独痛苦。开学一个月后,他爬上东崖山顶。凑巧的是,他在山顶看到了同学基尔·瓦喜朋。他们进行了欢快的交流,基尔送给他一本薄薄的图书《加缪诗集》。他在基尔的提议下,一起去哈特福德看了伊赛伊的演奏会。音乐会结束后,两个人的钱加起来只能买到去梅里登的车票。于是,在金秋月光的照耀下,这一老一少沿着大路一边歌唱一边走,徒步回到耶鲁大学。
回到大学,纽特·阿克塞波打开自己的房门后,心想:我一个劲地要来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过上这么一个夜晚?我最好现在离开学校,免得基尔在以后的相遇中看到自己厌烦。于是他写了张纸条给基尔,踏上了西行的火车。拿着基尔送他的书,他的内心荡漾着无边的幸福。
我非常喜欢刘易斯的这篇散文。它向我们揭示了一个看似平常却无人深究的道理。所谓幸福,其实一直潜藏在我们的内心。只要我们用心去体味,它随时会从我们生命的某个角落走过来,轻轻挽起我们的手。只要我们折断自己人生的钟摆,不贪婪,不气馁;并且在该放手的时候,果断地将自己的十指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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