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溺水的猪（我的猪文系列杂文27）

吴振中

小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上岸，进入了饲养场，成为家猪的一员，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但舒服的日子不会阻止小野贪图更多享受的欲望，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积极要求“向上”，于是在饲养场的大家庭里，处处能看到它“热心”的身影，感受到它“无私”的精神。正因小野恰到好处的“表演”，让场主看到了它良好的表现，在5月份的“优猪节”上，它不仅作为楷模受到了表彰，还被提拔为1部猪群组组长。小小的提拔，对小野来说都是大大的鼓舞，它承诺要全心全意为猪群们服务。在6月份的“猪猡节”上，小野为1部编排的“我为领导跳支舞”的集体节目惊艳了全场，脱颖而出，领导们看得是目瞪口呆，垂涎欲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这次的成功表演，让领导们看到了小野的组织能力，场主直接向上级领导推荐小野为猪群部主任。这是场主对小野的信任，也是领导们对它能力的肯定。猪群部主任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但也确实进入了管理层。这也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位置，但确实在配备猪食时能多要点油，能多加点水，不过也是仅此而已。小野现在是踌躇满志，信心百倍，它似乎看到一个更加广阔的多彩天地。小野也想，既然当上了这个主任，那就是权利和义务共存，责任和风险并行。它要努力做好，它要加倍努力，做到更好。

梅雨季节后，7月来临，江南就进入了降雨期和升温期，像往常一样，防溺水是这个季节最重要的工作，上下都很重视。360度无死角排查，当然也波及到了饲养场。场主说，不能让任何一只小猪掉队，不能让任何一只小猪离群，不能让任何一只小猪失去生命。小猪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和来自领导们的关心，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生命有了保证。防溺水是一项政治任务，不可马虎和掉以轻心，不能只在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要把工作做到细微之处。上层领导下发了文件给场主，场主当即就通知了小野主任。小野也绝不拖拉，立马着手构思，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和方案，还连夜在网上拼凑了一篇文章，要在猪群大会上郑重宣讲。

第二天上午8点开始，小野就召开了猪群紧急大会。在会上，小野正襟危坐，还戴了副眼镜，严肃的表情，读出了以下温馨的文字：亲爱的兄弟们，姐妹们，同胞们，你们好啊！一年一度的汛期又来临了，我们现在齐聚一堂，不是为了聊天唠家常，而是为了打好本年度“防溺水”的攻坚战。回顾过去的一年，在场主的带领下，我们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今天，我作为主任，要带领大家一起努力，把我们“防溺水”工作再做扎实，更创辉煌。众猪们面面相蹙，不知是啥子意思。小野继续：水火无情，我们的猪命也是命啊，少了一个我们都很痛心。那什么是“溺水”呢？溺水是指我们的嘴巴和鼻孔处在水面以下的一种浸泡状态。。。。。。猪群众开始躁动了，有的在窃窃私语：废话连篇，能不能直接说重点。。。。。。在昏昏欲睡中，大家听完了小野近3个小时的防溺水报告。会场外下起了大雨，看着这哗哗的大雨，众猪们在暗暗咒骂，不知是在骂老天，还是在骂其他。

小野意犹未尽，散会后，又立马召集了5部小组组长会议。它们分别是1部组长嘟嘟猪，2部组长钢钢猪，3部组长烈烈猪，4部组长肥肥猪，5部组长飘飘猪。这次的分部组长会议主要是要求组长们会后张贴标语宣传画，说明防溺水的重要性，拉横幅来警示不要私自下水游泳，还要组长带头家访，填写记录表，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定要让小猪的监护者签字，不能签字的，画押也行，还要拍照留视频。“这就是证据”。小野觉得不妥，纠正说：“不不不，这就是证明，有案可查的证明。”其实大家心里明白，这就是“明哲保身”的证据。然后小野带领大家一起观看了相关短片，并亲自说明了在溺水状态下如何自救的方法：两前腿侧平举，左右划动，两后腿拉直，上下踩，使劲蹬。仰起脖颈，大声呼救“快来猪啊，救命，救命。”嘟嘟说：“张口不就呛水了吗？”钢钢问：“前腿能举起来吗？”烈烈反驳：“我们的后腿怎能伸直。”肥肥直言道：“好像我们的猪头也仰不起来吧！”飘飘更是担心，问：“要是没有猪来救命怎么办？”小野说：“那就深呼吸，憋住气，让肚子鼓起来，浮在水面上，等等等。”5部组长齐声道：“这样灵吗？”“灵不灵，照书行。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小野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按要求按质量完成。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赶快行动吧！”小野总算舒了一口气，防溺水工作初步提上了日程。

各部组长回到各自的猪群，对所管辖区的小猪们进行了有计划有目的圈访，耐心地宣传和指导，千叮咛万嘱咐，签字画押拍照还把视频录，防溺水工作开展的是如火如荼。下发的传单一摞又一摞，收集的材料一盒又一盒，面对大江中湖和小河，小野相信，只要大家齐努力，溺水问题定攻克。

听说连日的大雨让饲养场旁边原本干涸的池塘也涨满了水，并有了漫延之势。小野是刻不容缓，立马通知5部组长，一道前往查看。小野身先士卒，走在了前面。小野认为这是立功的好时机，弄好了，就有更大升迁的可能性。小野认真查仔细看，这踩踩，那瞅瞅，一丝不苟。由于过分关注排查险情，没料到脚下的泥土松软下陷，一不留神，一个踉跄，小野直接栽倒掉进了池塘。“救命啊！”小野大喊。“救命”。。。“救”。。。小野开始下沉，没有了声音。5部组长并没有慌神，它们朝着小野喊：“快把前腿侧平举，左右划。。。快把后腿伸直，上下踩，使劲蹬。。。快把脖子仰起来喊救命。”小野在水中挣扎，在水中求生。突然，嘟嘟高兴地叫起来：“别怕别怕，场主来了，等一等。”场主的确来了，老远就看见它挥舞着一张纸，边跑边喊：“快把小野救起来，它还没有在防溺水材料上签字呢！”于是5部组长对着水面喊：“举起手来，签字就行！”没有回声，更没有回应，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小野哪去了？大家不知道。大家所知道的是“纸上防溺”要了小野的猪命。

其实小野并没有死，它在利用书本知识自救时，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还是下沉，在生死考验的紧急关头，它突然清醒：纸上防溺固不可少，但掌握游泳技能更能救命。它本是一头野猪，游泳是它的本能，只是在饲养场舒服久了，身体麻木了许多。书读多了，头脑昏昏，只晓得生搬硬套，不能学以致用和变通。欲望多了，既投机取巧又想入非非，还刚愎自用，结果忘记了自己的本真。在它忘掉一切世俗杂念后，它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许多，本能地在水中就游动起来。哎，一场虚惊。

小野也终于明白，鸟站在树枝上，不怕自己掉下去，不是因为它相信树枝不会断，而是相信自己有一双能飞翔的翅膀。千学万学，千讲万讲，不如自己有一技之长啊！

2024.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