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1点带奇奇出去自由地跑了半个小时，最后奇奇很乖地跑到我面前给我抓到，我们回家。他躺在桌子下面睡觉，我坐在桌前打字。12点半，他开始躁动不安，冲我吼了几吼。我过去抱抱他，安抚一下，但他仍然冲我吼叫。我喝止他，不灵；我拿起桌上的纸巾包冲他比划，不灵；我把纸巾包扔过去，砸在他身上，仍是不灵。我不再搭理他，采用超级冷漠招术。我上楼去，准备睡觉。

奇奇跟上来，端正坐在床前，这个姿势是要求我做什么事。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奇奇，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他端坐着，热切地回望着我，充满期待。看我没反应，起身转两个圈儿，继续冲我吼。他再次跑过来用嘴拉我的手，似乎要带我去某个地方。我实在搞不明白，在床上躺下来。他舔我的脚，不似往常那么耐心，匆匆舔两下，仅仅是为了牵动我的注意力。他显得很狂躁。真不明白是为什么？难道是11点的奔跑把他的心跑野了，大半夜的还要出去跑两圈？那可真有点过分了，我不能支持这种疯子的举动呢。驳回他的请求，不予理睬，他围着床继续转来转去。

其时已是半夜两点，也许我关了灯算睡觉，他会跟着平静下来？但是也没有。我跑到楼下，看看是不是水盆里的水不够喝？不是，水是满的。我打开冰箱，拿了点吃的，他端坐在冰箱前面，我给他吃，那么贪吃的狗这时只是背过头去。也不是因为饿。拿了抽屉里的大黄油饼干，我吃了半块，掰给他半块，他闻了闻，再扭过头去。看来他的狂躁跟吃无关。奇奇继续叫唤，我害怕他的叫声会打扰熟睡的邻居，靠着墙托起他的下巴，警告他不要叫。他并没有反抗。

我回到楼上打算继续尝试入睡，虽然我心神不定，根本无心睡。奇奇在楼下嚓嚓地抓门，我家的铁门上早已布满他的抓痕，随便抓吧。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我只能把问题归为11点钟的晚锻炼上，今天只有这个行为是新的。终于，我开始感觉被他激怒了，冲到楼下，生气地拿起狗绳和手套，奇奇还欢喜雀跃呢，坐下等我上套。套上之后，我拉他到楼梯处，把他栓在楼梯上，而我则坐下来继续看《家有猫狗》那本书。奇奇并没有试着挣脱绳子，他不知所措地站着。半夜三点看书不是件好玩儿的事，呆了一会儿，我拉奇奇上楼，把他栓在楼上的扶手上，他乖乖地跟着上来了，在我面前端坐下来，倔强地保持跟最初一样的姿态。我顺手拿起一旁的鞋盒子盖，打他的头，“你要发什么疯啊，还过不过啦？”我歇斯底里地问他。坐在床上，我看他前前后后跑，但都被绳子拉着跑不掉。

——这也不是好主意。除了拿棉被把他捂起来，家里还真找不到地方能让他安静地呆着。我拉他到卫生间里。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弄进去，把门锁住。哎呀，只听得他框框地扒门，在里面团团转，还去开淋浴房的玻璃门。卫生间通着楼上，半夜里的撞门声很容易顺着水管传到楼上。我进去拉他出来，把他往阳台上送——有好几家邻居都把狗关在阳台上。奇奇要命也不肯进阳台，背转身死死地往后扯。我总是不忍心看他这副保命的样子，松开了他。他着急地楼上楼下跑，在楼下抓懒人沙发垫，他又好像故意捣乱要激怒我。终于，我下了狠心，把他推向阳台。他最后有点放弃似的进去了，我赶紧把阳台玻璃锁上。听他撞门，试图拉开玻璃门，这个动作除了体力，还需要技术，但我几乎要相信他能够做到。

偷得暂时的安宁。我暗自揣想难道奇奇感觉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在给我传递某个信号吗？是地震要来临，还是有小偷要侵入？我向窗外望，门口有一个人家在搬家来8号楼，普通的一家人，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或者是小区里有人要跳楼，奇奇想带我去阻止？还是外面有某个命中注定的人路过，奇奇要带我前往会面？甚至我猜想奇奇会不会是狂犬病发作，变成了一只小疯狗？那可不好，那天亮就必须要被射杀了。我会为此而难过吗？这么瞎想了好一会儿。我知道这件事终有结果，但真的不知会如何结束。我对奇奇感到有点无奈和绝望。

凌晨3点半多，小区里一片寂静。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心里很不踏实。奇奇在阳台上间或发起抓门、撞门的声音。4点钟，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起床来到窗前看，果然下雨了。我掀起落地窗帘，查看此时的奇奇。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睡，看到我，马上端坐起来，隔着玻璃，他的大眼睛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要违逆的意思，却很坚定。我看到阳台的地上，他的身后有一滩深色的东西。啊！是奇奇流的血吗？我脑子里迅速搜集相关的资料，会不会奇奇得了盲肠炎之类的病，引起了内出血，我打量他的身子似乎并没有受伤之处。

我拿了手电照，啊，是大便。我明白了。奇奇这两天肠胃不适，出去散步时他总会四、五次大便，稀稀软软的。这一夜他一直想告诉我的不过是要我带他出去大便。我赶快放他进来家里，他欢喜地倒在地上给我抚摸他的肚子。可怜的小乖乖，真对不起，错怪你了。我拿卫生纸清理了阳台的粪便，丢在马桶里冲走。奇奇似乎很不好意思把家里弄脏了，跑回去看看阳台，也看着我脸色的变化。这当然不是个问题啦。亲爱的奇奇，如果再发生此类的事情，完全不必那么折磨自己，把巴巴拉在家里任何一个容易清理的地方就好了，我不介意。

想起之前对一只小狗的粗鲁的所作所为，我羞愧难当。我对奇奇扔的鞋盒子、纸巾包，用撑衣杆的恐吓，粗暴地拉奇奇脖子上的项圈，这一切一切都像是反掌掴在我自己的脸上。我是如此地自以为是，拿自己做主人的权利去恐吓压制一只讲究礼数的小狗的正当要求。刚才的沟通无效，奇奇该是多么的绝望啊。

奇奇这下子安静下来，在我的床边躺下来，安心入睡。第二天早上，忠实地守在我身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我怎么能轻易忘记自己的过错。这对我真是最好的提醒：一定不要自以为是。我拿新买的牛肉条给奇奇吃，作为一点点补偿。真希望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发生的事情，不要对奇奇的心灵造成阴影和伤害。

请你原谅我，我的四只脚的趴在地上走路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