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奇奇买过几个玩具。一只破网球已经被他啃秃了毛，那是他的最爱。他总把球弄到沙发底下，害我常常跟他一起趴在地上给他掏出来。不帮忙的话，他就会冲我汪汪叫——跟我说这事呢，有次我假装听不见他的叫声，若无其事地抬头看看他，他嗓子都快叫破了。我最后总是先妥协给他弄出来，因为如果不弄，他总有一天会把沙发给拆了。因此我把破网球收回，放在鞋柜上的抽屉里。奇奇看到了我这个动作，他不时地跑到鞋柜这边，站起来要开抽屉，他真的能把抽屉开开！我换了个地方藏网球。我把网球扔在淋浴房里，是吸拉式的玻璃门，奇奇自己可是打不开。我打开一点缝儿，把奇奇骗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奇奇在里面几乎转不过来身，他坐下来跟我讨好。我把卫生间的灯关了，鼓励他独立想办法出来，凭他的力气，一推门就出来了。果然，不一会儿小东西就叼着球出来了。我并不反对奇奇玩网球，但网球的坏处是跟奇奇一样太活泼了，蹦得满地都是，搞得奇奇和网球一起发癫。我再次把网球收回，随手放在枕头底下。

这是三天前的事情。刚才听到楼上有扯布的声音，我知道奇奇已经上了我的床，这个我并不介意，但是不要撕床单呀。我上去一看就明白了，奇奇发现了藏在枕子下面的网球，而网球掉到床缝里，奇奇正在想办法用嘴叼出来。其实他用爪子会更方便，不知为什么他坚持把嘴伸进去咬球。奇奇见我上来，就乖乖地在床上端做好，这是他求我办事的表示。我拿靠垫挡着，躺在球上面，就不帮他。奇奇可不管，再次跳上床来，踩着我身子过去，把头伸进靠垫的缝里。看来不出手不行，这么下去奇奇很有可能把我的床给拆了。即使拆了，你再打骂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他只在意他的球。

我想遍了整个家里，最后找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冰箱上的微波炉的上边。他能够抬头看得见，但是拿不到，除非他先跳到洗脸盆上，再站起来....这样是可能拿到的。他试了几次站起来，最后又向我端坐好，求我帮忙，我不再理他。

奇奇一向都还没有发现破坏家具的行为，但这两天有点苗头了——他试着开我的酒柜，里面有他喜欢吃的蜜食和饼干，有训练他叼球回来给我的彩球。他当然不会用爪子开酒柜的门，他是用嘴咬然后拉。这个行为一定要制止。

我问这个问题：奇奇会不会无聊？来自于前几天的另外一个发现。我出去了半天，回家后看到放在鱼缸里的塑料睡莲花被抛在地上。数数小鱼，6只，还好，一只都不少。Peter曾经给过我警告，说鱼缸的高度是奇奇站起来能够摸得到的，他说不定会抓鱼。他一定站起来趴在桌上看过鱼缸，他把睡莲捞出来把玩，是因为自己呆在家里太无聊导致的吗？我听马丁叔叔说过狗狗也会因为无聊（boredom）作出破坏行为。

人类社会里很多问题的出现都因为空虚无聊和人生的无意义感。人深陷于头脑的窠臼——这个问题很大，留到以后慢慢讨论。狗狗的头脑应该没有人类的头脑那么复杂。《爱的艺术》里面说：人原本跟动物们一起都幸福地生活在伊甸园里，当夏娃吃了树上的苹果之后，亚当与夏娃突然开始有了羞耻之心，从此人类失去了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能力。而这正是人类目前要作出努力的：重返伊甸园。也许动物可以帮助我们来学习和实现这一课题。当然不是说人类返回猿人时代，故意衰减头脑功能，这只是装傻，人骗不了自己。但是人类目前的确应该注意不要过度相信和认同头脑所思。

我以为动物跟宇宙的分裂感和孤独感没有人类那么强烈，他们保留了更多本能和天赋的能力，他们对宇宙能量的流动仍然敏感而同在。但我不明白奇奇表现出的淘气行为，跟人类去酒吧喝酒打牌解闷一类的有什么不同？人类甚至会自己造出假想敌，打破无聊状态，奇奇不也是常常匍匐在地，警觉地面对攻击吗？——这个问题就写到这里吧，觉得累了，也等我有了更多观察再继续讨论吧。

鱼缸里有一条大的红鲫鱼漂上水面，掉了好几片鳞，大概过不去今晚了。我把它移到另外的一只玻璃缸里，祝福它平安地穿越这个过程，归去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