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认识和敬仰蔡自兴教授是在湖南省图书馆举办的一次纪念活动上。当时蔡教授的科普读物很醒目地摆在书架上展览。当时，我也有小说、诗歌、散文集加入了众多作家作品的展出行列。在我翻读蔡教授的大作时，教授兴致盎然地和我讲到他创作科普作品的情景，并告诉我也想写一些散文，希望我能帮助提点意见。我很乐意地表示愿意效劳，并在交谈中表达了自己对教授酷爱文学创作的敬仰之情。

古人云：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文学创作的甘苦蔡教授当然知道，而他从事自动化研究的艰辛，我却是无法感受到的。但我相信，其思维的慎密，研究的细微，探索的曲折，一定会比文学创作更富有凝重神奇和壮阔瑰美的色彩。因此，当人们敬称他为“中国智能控制的奠基者”和“中国人工智能教育第一人”时，我联想到有一次他在政协团拜会上表演的智能机械人保健操时，不能不由衷地赞叹他的睿智、达观和风趣。

其实，这就是真正定义上的科学文化达人，是悟彻了人生价值的智者与灵魂工程师。他的生活、工作、志趣乃至感情的倾注与崇高追求，总会让了解和接触过他的人备感亲近、纯朴、豁达、风雅、清气。

现在摆在我案头的散文集《朴实文字》，是在我读了他的第一稿提出建议以后修改和调整的。从这个书稿可见看出，自兴教授的谦诚精神与严谨的治学态度，宽远的思想境界。

细读《朴实文字》，我有如下几点清晰的感受：一是朴实中有华美，笃意处见深情。在 蔡教授的笔下无论是游记，还是随笔、杂文，其文字的朴实，宛若天生的植物，呈现出异常的清纯与生气，既有泥土味，更有花草香，还有鲜明的色彩，唯独没有丝毫的雕饰与矫情。

人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欣赏尼亚加拉瀑布的迷人风采。那里有著名的“前景观望台”，巍峨耸立。经过用力攀登，就到达观看尼亚加拉大瀑布的好位置。翘首仰望，只见大瀑布铺天盖地飞流直下，气势磅礴，不禁使我们的心里与大自然产生共鸣，即使我们穿上雨衣，那溅珠飞玉般的瀑布雨雾还是湿透了衣衫……面对尼亚加拉大瀑布，我们胸怀浩荡，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在这个惊天动地的巧夺天工杰作之中，感受到天地人合一的浩瀚正气，洗涤去人间邪气尘埃。

——《访美利坚》

从事科学探索的人，一旦领略到了文学殿堂的风光，当他们挥笔抒怀时，便会比一般的作家多一份持重和质朴。于是在他们的文章中可以见朴实蕴华美，显笃意荡深情。自兴教授的散文就非常真切地表现这种难得的妙象和文学之美韵。

丹麦夏季天亮得特别早，晨曦早已照进林间树上和地上，各种鸟类尽情地自由飞翔或跳跃，不同鸟类的鸣叫声汇成一支交响乐章。我感到空气特别清新，通过深呼吸贪婪地享受大自然氧吧提供的免费新鲜氧气。期间，有几位当地丹麦人出来遛狗，悠然自得。这人，这狗，这鸟，与树林、草地、鲜花、蓝天、白云构成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妙画卷！

——《访丹随笔之二》

我不知道自兴教授究竟有些什么爱好，但就这一段如行云流水般舒展怡然的文字，就感觉他情感的细腻与心地的善良。“期间，有几位当地丹麦人出来遛狗，悠然自得。”这是遛狗人的感受么，不，这是一个对自然、人、动物和时间充满眷恋和崇拜的自白。

李泽厚先生曾在他所写的《该中国哲学登场了？》的专著中，在谈到“命运、情感、人性、偶然”时说：“这样，人是理性的，同时是动物。有的人认为人就是理性的，不承认动物性那一面，有的人恰好相反，只强调动物性。其实这两方面都是存在的，这才是人。”真是大师之言，这段很平实无华的文字，把“人”说清楚了，说明白了。有了这“清楚”和“明白”，著书立说才真正抓住了“慧根”。自兴教授不一定信佛教，也不一定读过佛经，但他文章表现的淡定、从容、禅境，我猜想完全是感悟到了中国哲学的天人合一的恒久之道。

赤脚，的确有些好处。我深有体会。儿时的我，是在农村的泥巴里滚大的。由于家乡气候温和，加上当时的经济条件所限，我们从小就光脚板，上山、下海、种地、走路和跑步，都不穿鞋子。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脚底的皮肤长得特别结实，脚板也较宽。……如今，我虽不再赤脚走路了，但仍喜欢穿宽松的鞋子。

——《难忘昔日母校情》

小时候我也打过赤脚，因此现在不论穿什么鞋走路，都感到踏实、轻快和欢畅。人生的路太长，也坎坷，有时甚至会有深渊和黑暗，只有感受到了赤脚行走的人，才会对这一切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陌生。

二是平淡中有奇崛，简约处见深邃。我读自兴先生的文章，就有别一番滋味，怎么读来读去，好像在读丹青，于淡淡的颜色里，透视出丰富而多姿多彩的世界。

但愿天长地久，更祝湖南图书馆挺拔长青。啊，湖南图书馆，您是知识宝库，蕴藏着智慧之源；您是成才阶梯，攀登上理想高峰；您是心智熔炉，陶冶出高尚品格；您是前进灯塔，指引着人生方向。湖南图书馆，您是广大读者的良师益友，是科教工作者的科学之家。

——忆《著述成果展》

十分幸运能够有一批名师为我们传授知识，教我们做人的道理。他们的形象令我难以忘怀。郑大成老师讲授代数，注重符号推导，系统性强，条理清晰；赖汝楫老师讲解几何，强调空间概念，形象生动，妙趣横生；黄永清老师执教三角，借助一支大圆规和一副三角板，演绎出奇妙的关系和无穷的智慧；江宗林老师教化学，重视基础和实验，理论联系实际，令人难以忘却；黄国章老师论物理，寓理论于科普知识，循循善诱，引人入胜；唐端媛老师谈生物，结合生物标本，以女性特有的细致耐心讲解，启迪思维；林杞老师指导语文，着重基本功训练，兼顾现代文学与古典文学，并注意培养学生的写作能力；历史老师宋庆嵩，论古今中外，通古晓今，他眼镜后沉思的眼神映射出历史画卷；林永熙老师的地理讲授，教我们了解五湖四海，五大洲三大洋，“遍游”东南西北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全国体育名师翁祖烈老师，他几十年如一日热爱体育教育事业，播种健康，收获桃李满天下；他光着脚在运动场上组织同学并示范课间操的情景，时常重现在我的脑海中。此外，还有图画老师洪平民，俄语老师何尚友等，他们的教学都很有特色，效果也很好，深受学生欢迎。

——《难忘母校情怀》

我之所以摘录这样一长段的文字，真想表达对自兴教授善于文字的敬慕之心。我读过许多写图书馆、母校、老师的文字。可这两段文字让我震惊和汗颜。一个曾经的大学生，夕照之岁的著名智能控制科学家，当他回忆自己的恩师时，写他们的教学情景，如此生动、贴切、准确、动情。看似平淡、简约，却是何等的波浪叠起，深幽无底呵！

自兴教授，我真服了你。

三是巧刺之中见敏锐，妙问之隙蕴大容。如果说许多有成就和影响的文学家，敏于思考，精于构架，巧于辞采，美于情境，而自兴教授于杂文中的“巧刺”和“妙问”则有点石成金、一闪如雷的修炼和造化。试读以下文字，你不能不对自兴教授挥手致意。

尽管尚无对神童的评价标准，更难有个量化的评价指标体系，然而，古今中外都确实存在神童。我们要特别爱护和保护神童的超智少年，以正确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教育培养他们，避免走进少儿教育的误区。

一旦发现某个儿童认字能力很强，或者能够背诵许多诗句，或者算术算得很快，就会有人把儿童当作“神童”，并且为他们规划了一条“快出人才，早出人才”的成长模式。这些不顾少年儿童身心发育特点，不尊重他们的个性和兴趣的做法，不可能使他们健康成长和主动发展，只能是揠苗助长，摧残人才。

我们的社会和各界人士，不要对神童，对超智学生寄托过高的希望。早慧者并非一定都是天才，都会比别人成功。

——《少年教育的误区》

中国的教育误区，当然不止少年教育，还有让人伤心的应试教育和所谓的“重点教育”。自兴教授的敏锐的目光，洞悉了少年教育的误区，这应当是超智和早慧少年儿童的幸运。现在的媒体和电视栏目，打扮一副慈爱少年儿童的面孔，处心积虑地打造了那么多绝对超越，勇敢闯关，疯狂智慧的节目，不知道会葬送多少本该有辉煌人生的“天才”。而潜心研究智能控制的自兴教授，却要把身心向少年儿童倾诉，可见其海岳胸襟与冰雪情怀。归来吧，那些扭曲和失散的灵魂，多一份对少年儿童的真诚关爱呵！金钱和名位，疯狂和野心是不能拯救一个民族的文明和命运的。

有关专家提出，城市绿化中的这一捷径无疑是一种“绿色泡沫”。大规模的大树进城，对于城市和农村来说，都隐藏着极大的生态风险。虽然大树的成批移植能够一下子提高城市的绿化面积；但是，大树是从别的地方移植来的，你城里多一棵大树，乡里山上就少一棵大树，因而从整体上看环境保护作用并没有增加。加上大树移植的成活率低，从整体上来说环境保护作用是不但不能增加，反而降低。专家们认为，城市绿化不能以牺牲农村环境为代价。人为造成的生态环境的破坏是一种犯罪行为。毁掉的大树，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长成，一旦毁掉，必定会破坏农村原有的生态平衡，加速珍稀物种的灭绝，对于环境保护极为不利。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对于农村来说也是极不公平的。

——《城市绿化的误区》

两个误区的解读和剖析，很精致、中肯、锐利地刺向那些自以为是，自觉大于盲目，理智弱于膨胀的头脑。尽管他们的头顶有这样那样的光环，他们的承诺和宣言，有多么闪光和激动人心的概念、词汇，但仍然不可能掩饰他们的浅薄与傲慢，无知与空虚。

有个中国的海德尔说过这样的话：“我不赞同海德尔把无情无绪看作人生在世的最基础的结构，而更倾向于马克斯·舍勒的洞见：爱与亲密无间，心心相印与携手共进，才是人生在世最深沉的基础结构。”

中国人真是太伟大了，还敢跟世界思想大师较量，而这种较量的根基当然植于中华文化的深厚积淀与五千年炎黄子孙生生不息的“携手共进”。假如制造这两个“误区”的人们，如果都像自兴教授那样领会了中华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爱与亲密无间”，任何骗局和误区，还有伪科学，伪文化，包括染着假发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真相大白，原形毕露。

“异想天开”和“天道酬勤”是蔡教授常对学生们说的话。前者是要学生敞开思路放飞想象不畏艰辛创新图强，而后者则是要求大家脚踏实地潜心探索坚守清贫淡泊，努力把梦想变成现实。这里有功利吗？有得失吗？当然都有，不过这种“功利”和“得失”是懂得了生命和生命价值选择的人的功利观和得失观。

我只想说，凡有缘读到自兴教授这本厚厚的文集的朋友，你一定会享受到一次心灵丰盈而愉快的信念与意志，情感与风雅的珍贵旅行。

2012年7月2日深夜于湘江之滨淡泊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