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谣言”，须有自宫的勇气

张祚臣

           大卫.休谟是哲学史上最重要的人物（罗素语），由于他把怀疑主义哲学发展到了它的逻辑终局，他把哲学作得如此得自相一致，所以从休谟的著作出版以来，反驳他就成了形而上学家们的一种时兴消遣。

       现代中国的每个网民都成了大卫.休谟式的怀疑主义者，拿着放大镜怀疑质疑。每个网民也都是形而上学家，把怀疑质疑当成了一种娱乐消遣。人们通常认为，谣言止于真相，可是真相仿佛爱利亚的芝诺悖论一样，永远抵达不了终点。心理学家说，当人们处于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人性就会被逆转。当真相永远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而且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质疑也会逆转，变成娱乐事件。

       周克华死了又“复活”。验尸照片发了又说没发。警徽、弹道、血液喷溅方向，人人都是刑侦专家。但有关部门或者信奉“清者自清”，自说自话，或者根本不屑一顾，最终疑点还是疑点。

       哈尔滨阳明滩大桥建成不到一年即垮塌，居然找不到施工单位，网上的质疑者找到了项目负责人和监理单位，哈尔滨建委又辟谣说，没有说过找不到施工单位，于是我们还在等。

       陕西安监局局长车祸现场微笑。好事者搜出了杨局长在不同场合戴过的五六块名表，杨局不得不在微薄上做了回应。但是第七块第八块名表的照片不断被发现，仿佛成了一场狂欢，直至 8月31日，真真假假已扒出十一张，远比杨局自己解释的五个表要多。

       不要质疑质疑者。有关部门在社会热点问题上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左支右绌、进退失据，陷于质疑—辟谣—质疑的舆论怪圈，其根本在于公信力的缺失，欠账太多。俗话说，自己拉屎自己吃。2008年“三氯氰胺奶粉事件”，在公众质疑之下，真相才逐步被揭开。报纸的评论《别逼我们“怀疑一切”》言犹在耳。然而四年来，诚信社会不但没有建立起来，“怀疑一切”却呈愈演愈烈之势。

       没有信任，社会是无法运转的，我们正在越来越快地跌入这个深渊。如何建立一个诚信社会？《人民日报》号召大家从“一小步”做起，累积信任，这当然没错，但是自信心稍嫌不足。我有一个建议大胆一些不妨一试。

       先讲个故事吧。大唐朝玄奘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不对，那是《西游记》，我要讲的是《大唐西域记》。在《大唐西域记》里，玄奘走了一百多个国家。有一天来到了屈支国。玄奘发现有个寺院很奇特，寺院的名字就叫“奇特”，僧众给玄奘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从前，屈支国有个国王崇奉三宝（佛宝、法宝、僧宝），将要云游四方，遍访佛祖圣迹，便将国家交给弟弟治理，可是国王对自己的后宫佳丽有些不放心。弟弟看出了国王的担心，国王临走那天，弟弟交给他一个金匣子，叮嘱说：“在您返回时，方可打开”。

       弟弟治理国家法度严明、恩泽四方。可是不久就传出弟弟“淫乱后宫”的谣言。国王回来后要拿弟弟是问。弟弟说：“您先不忙判我的罪，在惩罚我之前请先打开金匣子看看。”国王打开金匣子，看到里面是一条割断的生殖器。国王大为感动，谣言不攻自破，从此弟弟出人后宫，并无禁忌。

       面对“谣言”，须有自宫的勇气。媒体从此要洗心革面，不再撒谎；当政者披露真相不再遮遮掩掩；发言人不要欲言又止，王顾左右而言他，更不能挑战公众的智商，或者一句“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来搪塞；官员要勇敢地公布财产，便不会有十一块名表的质疑；专家也不要睁着眼说假话，把公众当傻子耍。

       急于表达观点，忘了把这个故事讲完。弟弟有一天在路上看到有人赶着五百头牛去骟割，深为悲怆，想：“我现在形体亏损，难道不是前世的罪孽造成的？”便出钱将五百头牛买来放生。因为慈悲的力量，弟弟的男性器官逐渐复生，以后不再出人后宫。国王觉得奇怪，便来问他。弟弟将事情的原委陈述了一遍，国王认为这件事情很奇特，便筑寺院纪念此事，并给寺院起名叫“奇特”。

       这个故事结尾部分的寓意是：只要有不怕革自己命的勇气，爱和悲悯是可以让信任渐渐生长出来的。这很难，但必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