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情到了相当高级的层次,往往就是它的反面。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如大恩不言谢,大德不言报;如大行不拘细谨,大礼不辞小让。
就中国画而言,精工细描是走向成功的基础,但过度精细只能是平庸之作,挥毫泼墨的大写意才为上品。高品位的艺术作品讲究气韵和灵动,而神韵又要以扎实的基本功为基础,否则,大写意也只是信手涂鸦。
在社会人生领域,到了一定层面,道德的内容就会发生变化。
对于一个个体的人来讲,通常意义的美德是诚实守信、慈善仁义等等,然而作为一个领袖,一国元首,一位集团领军人物,一个大企业老板,如果固守这些美德,则可能面临国家、集团、企业整体利益受损。
在意大利政治家马基雅维里眼里,美德善行只是君主统治的工具,一味仁慈的君主不是一个好的君主。善做过了头就是“恶”,许多大坏事就是过分热心的好人干出来的。“恶”做到了极致也是善,一个君主镇压叛乱,使社会秩序得以恢复,对大多数人就是善。
做事和做人是两个不同范畴的事情。做事要注重现实法则,太讲礼义、面子、善良往往做不成大事。林#彪讲“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虽说有些绝对,可也不无道理。
俗语云:慈不掌兵,义不理财;鲁迅说,对朋友可以脱掉衣服,上阵要穿上盔甲。
诚实、守信,不欺瞒、不虚伪,当然是美德,但有时办事,即使不说假话,也不能说实话。光明磊落,坦荡行事,往往会在官场、商场、职场上弄得一身伤痕。
军事、商战、职场,大都适用于孙子兵法所说的“诡道”,“能,示之不能;不能,示之能”。
战争,涉及国与国、民族与民族、政治集团与政治集团之间的根本利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此,战争是最血腥、最残酷的人类团体之间的对抗,最需要勇气、计谋、决断和狠心。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因此,战争是不能讲任何诚信和仁慈的。
虽然现代战争对于武器的使用、俘虏的待遇等等,已经较古代战争“文明”了很多,但仍是你死我活,充满了诡计、血腥和杀戮。
商场,涉及企业、经济集团的利益,虽不如军事对抗那样运用武力进行直接交锋,但商战同样适用于兵法,或者反过来说,兵法也适用于商战。
凡涉及利益之争,凡非个人行为而是团体意志,那么仁慈、坦诚、谦让便没有位置。毛泽东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当然,商战的规则还是要讲究诚信,讲究“双赢”。更多时候,商战的结果是妥协,而非两败俱伤。
职场,涉及不同个体、人与人之间、同事之间的相互关系,包括竞争、机会、薪酬、升迁等等资源的占有,也需要一定程度的计谋和手段。过于坦白、过于谦卑,总是要吃亏的。
但是,在团体内部,在个体的人与人之间,一个人的人格、道德修养将占有重要位置,包括诚实、礼貌、公德、同情心、人缘等等。仅有这些还不够,还要有关系,有威严,有业务水平,有办事能力等等“硬件”。
在职场生存,一个人要有起码的做人底线,如:诚实守信,不欺、不谄、不蛮。宁可自己受些损失,但基本原则不能违背。另一方面,也要具备一点生存智慧,如:不可将自己的一切合盘托出,含蓄内敛,守住内心的秘密,提防小人嫉妒和恶人暗算,有时不妨装糊涂。
大奸大恶之人如果掌握了权力,爬到一定高位,其所代表的利益集团足够大,那么,那些所谓的“恶劣品质”也许就成了优点,就不能再以一般的“善恶”标准来评价他。
有时候,道德良心可能是建功立业的障碍,而“厚黑”才是成就大事的素质条件。
基督教有所谓“善灵”、“恶灵”之说,中华文化有“羊性”、“狼性”之别。羊性人、有信仰的人,一般都有做人的底线,如不欺瞒、不杀生、不取不义之财。而狼性人的做事原则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此他们没有底线。
羊性人有恻隐之心、仁爱之心、羞耻之心、敬畏之心和感恩之心。而狼性人只有一心:建功立业之心。狼性文化有四个字:贪、残、野、暴。他们蔑视规则和人性,因此带有人类早期社会的特点。
一个人、一个团体,在早年,在成长初期,适当强调狼性文化是可以的,但到了成熟期,后期,还是应该强调“非狼化”。
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就像易经的“乾”卦,开始时是“潜龙”,积蓄能量;到时机成熟、大有作为时,就成了“飞龙”;而接下来,将处“亢龙”阶段,这时,就要考虑“有悔”了。也就是说,要“非狼化”,不可一味高歌猛进。否则,将会失去前面的成果,甚至很快走向衰亡。
(2013年9月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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