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人生中的第八次转山。当我坐下来开始写这篇博客的时候,实际上我已经在神山冈仁波齐转了7圈(今年目标9圈)。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来更新博文,是因为经过20多天的行走,终于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适应高反,也终于开始更明白,这是一次怎样的修行。
如果问我八次转山,最害怕的是什么?答案无疑是高反。虽然每年转山都会遇到打破你想象的恶劣气候,虽然两天一夜或者三天两夜才能转完一圈,虽然双脚已不听使唤绊一跤随时都可能跌入万丈悬崖,虽然……但在高反面前,它们又算什么呢?毕竟,只要你足够坚定,这些都是可以战胜的,而高反不可战胜,纵使再强大坚定的人,如果它来了,你就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这次,高反居然没有那么快地找到我。
第一天到拉萨机场,我刻意保持任何动作的小幅度,不弯腰、不低头、“小碎步”走着。还好,没什么反应。直到美味可口的午餐摆上来,“尽量别吃太饱,不然容易高反。”我以过来人的口吻提醒队友们,我明显感觉到有几位队友的嘴唇都紫了。嘴唇发紫,高反的第一步。于是大家抱着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心态对待这份午餐。
结果,我吃太饱了。高反立刻涌上来。
高反强烈发作是在转山的第二天。头痛欲裂、意识恍惚。也许是因为前一天反应稍轻导致的大意。也可能是因为队伍被迫分散导致的情绪反应。
转山第一天的晚上,我和大家一起规划第二天的行程。“明早五点钟起床,5点半统一出发。”没有人回答。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李总,如果明天有人起不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队友不能再出发……”我一愣,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真的没有想过。转山这么多年来,我算高反最严重的一类,何况去年还查出了高血压,医生强烈叮嘱不能再进藏转山。可是尽管如我这样,我在出发前从未想过万分之一放弃的心,为什么你们一开始就会准备好放弃?我知道当时的自己生气了,“尽量都转完,实在走不动了再安排车接下去。”气氛显得很尴尬。
第二天早上5点,果然有几位同伴起不来。他们的高反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我安排车辆把他们送下山,看到他们痛苦的表情,突然很内疚。难道就因为我认为自己能走完便认定所有人都应该可以?难道就因为我想转完便认定所有人都应该转完?佛教里讲的放下,难道不是教我们去接受每一个个体,每一个事实?如果进一步去分析,是不是这件事的源头便存在我自私的一面?我因为高血压担心以后能转山的机会越来越少,我因为马年转山的机缘,因为想为自己的家人、朋友、同事,甚至自己的事业、生活祈求更好的福报,所以我今年要来转9圈?我突然意识到,我是不是一个佛教世界的贪婪者?修行路上有太多放不下。
在繁杂的商业世界,我很少有机会能去审视自己的弱点和本性。而在神山这片净土,安静到能够听到自己声音的地方,我好像突然听到有人对自己说,“你想要的太多。”难道不是吗?我做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尽量完美,什么都希望达到理想中的最佳,包括因为别人无法达到自己要求而容易引爆的脾气,究其根源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太多?
修行,我还在路上。

五月份的冈仁波齐,还在下雪,我们在大雪和逆风中艰难前行

一位年亲的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转山,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忽然很感动

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

因为高原反应强烈,我几乎是全程靠着氧气转完的

一个修行者对自己本性的洞察,也许正是另一种修行
转完第一圈的时候,一位队友找到我。他是一名专业的户外爱好者,一路上给了我们很多的建议和指导。他讲了一个故事,说之前登珠峰的时候,有一个高血压的队友,靠着药物压住高血压,吸着氧气就上去了,结果一下山,人就走了。没了。人依赖药物改变自己的身体状况去做极限运动后,如果突然变回原来的环境,容易猝死。
高血压。猝死。还转吗?
我在心里打鼓。
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画面。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真的能放下那份打拼了十几年的事业吗?能放下一直跟着我的几千名员工,放下我的父母、家人和朋友吗?也许真的不能,修行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圈,我开始强迫控制自己的吸氧量,承受戒毒一般的痛苦体验,一圈一圈地走下去。感谢神山的眷顾,到现在转完第七圈,高反竟然逐渐开始适应。
不过,新的考验又出现了。因为发愿在9圈的转山中,全程吃素,加上长期艰难的徒步跋涉,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导致身体的免疫力越来越差。这几天,感冒、咳嗽、胃疼,身体免疫力降低带来的并发症挨个找上门来,我又不得不依靠大量的感冒冲剂和其他药物来维持身体处于不崩溃的状态。也许这就是转山,考验总是一轮接一轮,你无法躲避,除非你放弃,但如果你坚持下来,才有可能遇见真正的自己。
也许最后几圈,才会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修行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而我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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