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孝服的爱情

我爱上他时他正在公共浴室里洗澡，

在无数具身体中，他矮小、扭曲、模糊、一滩泥，

我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前年去世的猫的样子，

我捶打眼球，撕扯眉毛，用针扎瞳孔，

可那只猫，还在，一如先前的葱绿，连爪子都是去世前的残废，

正当我准备走向他时，

从地下长出的火花顷刻将一具具尸体，雕刻成了一座座坟墓，

规格工整，形制完全相同，

鸢尾花在吸收精气，冒着烟飞翔，

流浪的孩子，操着英语，在朗诵上帝交给的祷文，

为的是那五分钱一个单词的生活，

有白蛇成群地盘踞在墓碑上，吐着舌头、喊着口号蠕动，

我看着看着就留下了泪水，不住的流，

于是我便笑，以为笑就可以不再流泪，

可是，无用的，

泪水滔天，顿时淹没了整个墓地，

一具具尸体漂了上来，我在水面上捡拾，

握在手里的却成了一个个器官，鼻子、脚连同生殖器，

我放进嘴里，有米香，有菜味，有茶的芬芳，

在我吃成透明的肚子里，我看到了那个流浪的小男孩，

他说“姐姐，别怕，我们睡觉吧！”

我点点头，躺在水面上，和剩下的尸体一起，睡着了。

                                     壁虎的春天

他，胃里塞着棉絮，

嘴里的牙齿被拔光，连牙龈都是斑驳的，

皮肤却平滑得像绸缎，

从一只眼睛望进，便可从另一只眼睛望出，

毫无肉体的障碍。

他，身边围着一群漂亮的女人，

有一个，

吐着开花的舌头，在吃一只蚊子，

黄色的瞳孔里闪着星星的光彩；

有一个，

耳朵是橡皮筋，不，是牛筋面，

腿是一滩肉，正方形的，有模有样；

有一个，

有着流着泪的枯树根般的肚子，

分明旁边有两个健壮的枝桠，打着弯儿，

那是她即将出生的孩子；

有一个，

脑门是芬芳四溢、一望无际的草原，

羊粪、牛屎连着人的巴巴，在绽放，

但不久之后，它不再开阔，

连同肌肉都是干瘪的。

女人匍匐在皱得生出汗渍的青石板上，

拈花微笑，似佛，如圣，

而男人，

伸出带着手套的爪子，把她们一个个塞进嘴里，

无法咀嚼，更无从下咽，

只得自己变成了一贯而下的圆桶，

矗立在苍蝇、蜘蛛交配的乐园里。

作者：蓑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