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读书的时间占了此生的三分之一，有过同学众多，自然同桌也不少，但绰号叫“王牌”的同桌始终令我难忘。

王牌是我在高考班时的同桌，我们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不到一年时间，比起我其他的同桌相识的日子略短。我在学生时代曾是干部，我的同桌永远是班上最“坏”的男生。老师的理由是我可以“管”他们。那时候男女生是“授受不亲”的，彼此几乎不讲话。不像现在的学生，小学就开始递纸条，相约出去“撮”一顿，或卡拉OK一下。高考恢复后，年级进行了大调整，分了块慢班，我有幸进入了最好的快班之一。至此以为我可以不再被委以重任了，可以有一个“好”同桌了。

美梦很快就破灭了。老师让我坐在了王牌的身边。说来新鲜，高考重点班怎么会有人要被“看起来”呢？应该是清一色的学习优秀生，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孩子啊。

有王牌这一雅号的人就意味着其人不一般。他的年龄比我们班多数人略大一些，估计相差一岁左右。并不是因为他留过级才比我们大的，那是时代的特色。我们上中学那年遇上学制改革，取消六年级，直接升初中，但在本校（小学）读初一（小学里上初中，又是不可思议的事！）。所以，真正进入中学的大门是在初中二年级。王牌是属于六年级毕业直接升中学的“老班”，与之相比，我们则被称为“小班”。“老班”、“小班”一起挤进了中学，一个年级就有近千人，一共分了18个班，每个班近50人。当然，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著名的中国摇滚之父就是我们这个年级的一员。

王牌身高应该在178公分左右，身材瘦长匀称，但不属于豆芽菜型，脸略长，双目大而又神，鼻梁高且直。照现在的标准是个潇洒、有个性的帅哥。可惜那时的审美与现在不同，英雄形象多是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且肌肉发达。他这样的个子却安排在班里中间的位子上，想必是容易得到老师、同学的监督吧。不记得他是否妨碍了身后同学的视野，总之现在想起来有些费解。

王牌的家庭及他本人的历史我知道得不多，他之所以被“特殊”对待主要是因为他“太狂”了——老师语录，用现在的话应该是“太有才了”！在高中时期已经开始学习高等数学（好像还是下册）。他一到上数学课就开始失去控制。把《高数》课本立在课桌上读，恨不得让全班人都知道（也许还想让地球人都知道）。其实上课时他也看不了多少书，一会都闲不住，总是与他座位前后左右的男生找碴、斗嘴，一付对老师不屑的样子。不过，说句公道话，一个巴掌拍不响，由于王牌脾气好，识逗，有些男生也爱找他臭贫，而老师对王牌有成见，只要有战火，一定会烧到他，他一定要负主要责任并得到老师的批评。其结果，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王牌就破罐子破摔，我行我素了。

他的不屑还表现在平时的生活中。夏天，经常拖着“懒汉鞋”，衬衣不扣敞着怀（里面一定是有跨栏背心的），后腰别一把大蒲扇。有时候考试还拎一个大闹钟放在桌上计时。他的数学成绩好，但有时也不及格，尤其是遇到基础题，他的成绩就很差，遇到考难题，就可以榜上有名。有时候我也偷看他下发的试卷，想学习学习。每当我向他请教时（为数不多，因为大家都不多交流，怕招来“绯闻”），他都非常认真、耐心地给我讲解，和他平时的作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高考临近后的一天，老师批改后的作文发下来了，王牌没有在位子上，我拿起他的作文，好奇地想看看他写些什么。他的作文题目是“最后一课”，写得是他在学校外上最后一堂高考辅导课的感受，模仿都德“最后一课”的手法。作文写得很细腻，很有感情色彩。我感到意外，这时他回到座位，看到我刚刚放下他的作文，就问我：“写得怎么样？”他语气很温和，目光也很真诚，看上去他真想知道我的评价。我回答：“没想到。”“为什么？”他接着问，好像我的回答令他感到意外。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马上说：“写得不错，好像是模仿都德的作品。”他说：“是，我想练习一下。”后面的对话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这是我们同桌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作文开始的交流，好像我也说了些对他的评价，他好像也是第一次知道班上女生对他的评价。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王牌一定很想和人沟通，很想得到大家的理解。可是那个时代不是信息的时代，不是开放的时代，更不是沟通的时代。我和王牌坐同桌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尤其是男女之间是很难有机会交流的，稍不留神就会被误解，甚至被冠以“流氓”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