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是一种活泼而罕见的人格，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定义它。

它决不只是滑稽、好笑、可喜，它的内在的力量远远大于我们的想像。

 

----陈丹青《退步集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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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日饕餮时辰，收赳赳快递的新书。

  拆封后直接放于席间酒盒上拍图，发微博告知天下。

  推杯换盏之际，身边女友拿去翻阅，啧啧仰慕：啊？陈丹青还说他喜欢这个家伙唻！

  嗯，我说，正常，相看两不厌，唯有人头马。

 

  冰馆闻弦惊病客。

 《北京的腔调》读完是前天中午。我从教学楼琴房下来，感觉有点晕。

  赳赳的书不是第一次读，如果说《少年游》、《布尔乔亚之痒》、《我不愿被祖国视为英雄》等前几册集子还屡见他败墙张索的诗性活笔，那这本到底算什么呢？

 

  随笔？访谈？碎句？骈文？。。。。聊斋？法则？箴言？新语？。。。。

  隆冬中午，学院广播喇叭里正播放德沃夏克第九，英国管清朗幽远，临江校区的空气湿冷无比。

  而我就像1620年刚从五月花号下船的清教徒,依然犯着晕。我甚至有点同情这个流浪在祖国心脏的孝感娃，拚将一腔，水调歌头；但万恶的一线城市，终于又成功的弄残了一个“远方忠诚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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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尽，良弓藏，海子死，赳赳烹。口中吐不出莲花，于是吐出六味地黄丸。

  病里花落知多少？他被他自己看见，度过不易察觉的时间：20岁时少年狂；30岁时工作狂；40岁时郎心似铁。

 

  二流学院，一流少年；赳赳的第一本科文凭，学的是中医。

  不为良医，必为良笔；北伐后的他让我想起了韦尔乔，处方笺上素描着《梦游手记》；

 

  北京这个大场子，来的来，走的走；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宴；

  如果说有江山，那就是文字，而朋友的资格，要拿文章来换，要拿气度来换。

 

  不破万卷书，安试药三品？或为寇，或招安，或弃笔，或疯癫。

  写字的人，难啊！嗟尔君子，何用写思？

  他告诉我：“清音、浊音、鼓音，躯体也有乐章，人类只能自救。。。。”

 

  于是，新书里的配方辛甘、酸苦、咸辣、淡然：

  章三“情爱公式”----又流氓又善良，如消渴之患；

  章六“仿聊斋”-------禅猫开悟，双鱼临渊；阳胜则热，阴胜则寒。

 

  章二“有上流，无社会”-------朝九晚五，贪嗔痴念；气常有余，血常不足；

  章四“与一座城市调情”-------心肺皆下水，往空都上善；持脉有道，虚静为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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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治晕驱寒的章五“什么东西不壮阳”，通读下来，胃热心热：

处方14篇，恍见Philip Larkin日子里的神父和医生，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有劳两者，身着长袍，在野地里飞奔。。。。

 

赳赳说：“只有你把一件事不当作时髦和生活的点缀，而是与生俱来的生命冲动时，你才能做好这件事情....”

此句甚佳，与明代《与潘景升书》袁宏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公安派袁中郎是湖北荆州人，赳赳这位祖上同乡说：世人但有殊癖，终身不易，便是名士。

 

 

名士么，才非允文，器非经武。

作家余华曾针对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的回忆录来说明，艺术家不会对自己口袋里拥有的东西津津乐道；

用马拉美来取证，一个男人一旦精通了色彩，那么无论是写作还是调情，都将会所向披靡。

 

赳赳此书的章一“跟陈丹青学语文”-------双钩廓填，“一篇之师”和“将心比心”

 

左描进退集数册里老派时髦愤青，右画丹青师尊的纷纷情欲；

这复杂的师承关系就像达摩克利斯剑，常悬在赳赳得意忘形之际和沈醉不知归路的迷途。

 

争气。争气。惊起一滩鸥鹭。

师傅的师傅尚有很多；宗法教育贲于丘园，评塞尚之四川国语言犹在耳：

“这用笔！你看看你看看——多么苦涩！多么娇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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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于帷幄之中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年轻人哪，那修改文句的过程真的欲仙欲死么？

 

赳赳说：“木心青年时代的诗与晚年的诗，情感表达式不对称的。

换言之，就是他的青年诗作仿佛出自老人之手，而晚年的，则耀眼如年轻人的白昼。”

不知道这是不是中药胡的即兴判断，但这速写，我喜欢，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音乐里似乎也是如此呢，

年少时，我们有演奏技术，只缺跌宕情感；而年老时，心中剧情无限，演奏的力气反而逐一递减。

就这样冷冷清清的热闹一番吧，

借孙老的游刃，小辈们自比：如果他自谦庖丁解牛不见全牛，那吾等更是庖丁解牛不见庖丁。

 

 

赳赳将心比心感叹木心的诗，“难道有谁的情欲不是深刻的吗？”

是啊，答非所问，已经是回答了...。木心随想录，念土亲肤，淼淼如故：

村鸡午啼, 白粉墙下堆着稻桔梗，三树桃花开， 使你快乐的,不是你原先想的那个人。。。。。

 

《北京的腔调里》，我最喜欢的一篇是“诗人在他的时代”，

定格那篮球架下的少年，那些在午饭后乐此不疲为女生们打开水的“水手”，

那十几万字的“少男日记”，那些夜里练习的抒情，在步伐凌乱的青春路上，有多少人与你相关？

 

诗人上学的医学院，我和乐团几年前曾去演过出。山清水秀的地方，校园持重而端庄。

 

 

“重做小镇青年”落笔无悔！沁沁共鸣与他一意孤行的订单。

他说:想回到黄狗的视线，腊梅开花的后院，回到朝天竹的心脏，回到爷爷的八十三岁。。。。。

苔痕上的阶绿，天井角楼上的木雕；祖父，一个能坐井而观天的乡村知识份子的冥想，回到灵感的最初起源。

和衣而卧，长声而哭，夜光明珠，落下泪来。

 

 

文字是赳赳醒着的梦，但比真实更为有效，北西南东，欲辨忘言。

 

馆醺百草，解衣盘礴。

中药胡新书配方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经过了感念，经过了恩怨，经过了风发的意气，回到童年。

 

玩，这个字。

能拉近岁月的距离。儿时你我，对喜欢的小朋友会依依不舍:记得，记得来找我玩呀！

 

木心《琼美卡随想录里》说：生之灵在其有生之年，重友谊，善谈论，且进美食。。。。

诚实而勤勉的人（而且差不多都老了）相对无言，孩童似的，睒霎着眼：

是可玩孰不可玩??

 

《北京的腔调》序，陈丹青郑重的说：我乐意和赳赳玩，因为他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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