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资格做后妈》

   文/梨花满地

他自小留学，三十多岁就做了某知名软件公司高管，一口标准美语，嗓音浑厚，稍带鼻音，煞是好听。初见时高大英挺的身材穿件cashmere长大衣，真是玉树临风，有形有款。谈起话来，性格开朗，笑容阳光, 就是我要的 类型. 当然，there’s always a catch。他说喜欢我，希望能和我交往，可有件事要讲明，如我不愿意，绝不勉强。我心里说，来了。他说他有一个快三岁的男孩，妻子癌症，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我一听，这不是 Sleepless in Seattle 吗？好可怜的一对父子。他又给我看孩子的照片。像个小天使，打扮的象他父亲一样帅，可眼神有一丝忧郁, 心一下就软了。我自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生活顺遂简单，基本上是一路从校园到大公司，接触的人群单纯，不知人生有此种苦衷。看见小孩子们，就觉得是一群小娃娃。我想好像不该歧视单亲人士吧，况且他又这么优秀，就交往看看吧。他非常高兴，说其实很担心，怕我拒绝。

约会了几次，越来越喜欢他。他每次来接我，看到我出现就马上下车，上前问了好，就陪我绕过车子，拉开车门，扶我上车，关了车门，再绕过车子上车。下车时，再来一遍。他有时开辆大 SUV，有时是小敞篷跑车，不管大车小车，照做不误。这种老式绅士风度现在都不流行了，他还乐此不疲。最难忘一出门见他一板高大身材站在车边迎接我，风轻轻吹起大衣下摆，要多帅有多帅，完全看不出是天天要照顾幼儿的父亲。因为要照顾孩子不可能频繁见面，他总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约我。他有时可在家上班， 中午就一定来我公司接我吃饭。记得那是枫叶娇艳的金秋，他驾敞篷跑车在艳阳下带我驶过两侧枫树正红的街道，我感觉幸福的有罪恶感。他每天晚上必打电话给我，要讲一个多小时，即使当天已经见过面了。打电话之前又先发个短信，看我是否有空。他这麽彬彬有礼的，我都觉得自己成了野蛮人。

这样约会了几个星期，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天他问我是否想见见他孩子。我想他让我见家人，当然是打算认真和我交往了，就说好。他就请我周末去他家晚餐，并一定要带儿子一起来接我。我说我自己去好了，不要让孩子跑来跑去。他一定坚持，说孩子喜欢在车里看卡通。我只好同意，同时又表示担心，怕孩子不喜欢我。他笑说他儿子喜欢pretty girl，应该不用担心。

为了第一次见面，我特意去 TOYS ARE US 转了两个小时才挑中了一件合适的礼物。我从没进过这店，哪知道玩具还有那么多学问，还有年龄的规定，头都晕了，还是最后请教了一个带孩子的母亲才搞定，出了一身汗。

见面那天，我拖着大件礼物出来，他略一怔，然后笑着先把我扶进车里，又去搬礼物，我 回头看见孩子坐在后面婴儿椅上，正在看卡通。孩子眉清目秀，身形很像父亲。我笑着叫他名字，他看看我，然后羞涩的笑了，又转头看卡通。我不禁抚摸他胖胖的乱踹的光脚。这时他上了车，又给我们介绍，说男孩子说话晚，这孩子像他小时一样还不怎么会讲话。孩子一路上就一直笑脸盈盈的。他爸爸说他喜欢我。快到时，他想起有东西忘记买，我们就一起下车。他把孩子穿戴好，我看他真像个小娃娃一样，就顺手抱起他。他说让孩子自己走路，我说怎么可以，他这么小。他就笑着摇头。孩子双臂搭在我的肩上，很乖。把他放到购物车上后，我就松开孩子，岂料孩子竟伸出小手抓我的手不要我离开他。他父亲就笑道：爸爸还没牵手，你倒先牵手。我感觉脸上发烧。

到了他家，是幢临湖的精致房子，我又把孩子从车上抱进去，我全无经验，只觉得孩子真是太小了，怎么能自己走路呢？孩子到了家，就拉着我满处跑，给我看他喜欢的角落和玩具。他父亲要给他换尿布，他也一定要拉我一起去他房间，我说Auntie 在 外边等你，他不干，快3岁的 小孩，手劲还不小，我只好跟他到小床前。他父亲给他换尿布，我哪经过这场面，尴尬的不行， 只好仰头，刚好看到挂在墙上孩子母亲的照片。人很清秀，且给人一种很安心，很易亲近的感觉。

吃饭时，孩子调皮不吃，他就坐过去一口一口喂他，他当时穿着簇新的cashmere 毛衣，白衬衫，高大的身材凑在小小的孩子身边，耐心的喂饭，孩子把米饭弄他一身，他视而不见。我看了不禁黯然，想要对他们好一些。

饭毕陪孩子玩我带的玩具，一会我去洗手间，然后听到孩子在哭，还含糊的叫妈妈，倒恨纳闷。我走出洗手间，看到他们父子在走廊里，孩子在父亲怀了哭成了泪人。我很诧异不知发生了什麽。他说孩子找我到洗手间，门打不开，以为我不见了，就哭起来。我赶快把孩子抱进怀里。可怜的孩子，他还不懂事，一定以为对他笑，陪他玩，又抱他的就是他妈妈。他虽小，恐怕还保留着失去母亲的记忆。倒着实伤感了一番。

临走时，孩子自己跑到门厅麻利地把鞋穿好，我都看呆了，他父亲说是daycare 里教的。更让我吃惊的是，孩子竟然抱起我的一对高跟鞋，送到我面前。我简直受宠若惊，记忆里只有小时妈妈这样做过。我坐在楼梯上穿鞋时，孩子用小胖胳膊围住我的脖子亲我的面颊，他父亲在一旁笑道： He’s such a flirt.  到家我下车道别时，孩子又大哭起来。我马上安慰他 说Auntie 很快会再来，他还哭不停，我尴尬得不知怎么办好。

他到家孩子睡了后照例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孩子回程哭了大半路，笑说看来孩子喜欢上我了，我pass 了 pretty girl test. 第一次见孩子，他就和我这样亲热，是我永远想不到的。我自问也没做什么，难道真是和他们有缘吗？ 

他即当父亲又当母亲是很辛苦的。保姆良莠不齐他不放心并没有请fulltime的保姆。白天把孩子送到一间要穿校服的私立 daycare，傍晚接了孩子就一直陪着孩子直到孩子睡觉。公司老板知道他的家事照顾他每天准时离开公司接孩子，但他等孩子睡了后还要工作一阵。他父母家在外州太远，无法帮助照看孩子。孩子母亲的家在附近，孩子的姥姥姥爷一周会来俩个晚上帮忙照看孩子。他以前就利用这个时间去做运动，打球，现在就用来和我约会。但是到了8半一过他就得回家带孩子睡觉。因为越来越喜欢他，就希望能和他多在一起。我以前约会8，9点钟正是prime time可他这时就要忙着回去，我就感觉很难过。可知道这是无能为力的事。孩子自小丧母，这么可怜，怎么能剥夺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

到了周末，开始时为了约会他就要拜托孩子姥姥姥爷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或请一位相熟的part time babysitter。见了孩子后我怎忍心再让他丢下孩子呢，就建议他带着孩子一起。我家临近海边，我们就去海边公园散步，孩子调皮跑来跑去，我怕孩子跌倒就象老鹰捉小鸡似的追着他跑，高跟靴子跑起来又不灵便，自己倒要摔跤，幸亏他眼疾手快拦腰几乎抱起我才没跌倒，他笑我太紧张，我却羞红了脸，轻轻推开他， 他更笑不可支。旁边带孩子玩的父母也都微笑，一定想孩子都几岁了还在这耍花枪。一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孩子就跟着人家转来转去，我笑说怎么办，你儿子有女朋友了。那女孩母亲向我笑，说孩子真 cute，几岁了？我马上进入状况，说，快 3 岁了，你们孩子呢？She’s such a doll！然后回头冲他父亲眨眨眼。他揽住我的腰，向人家母亲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手臂很温暖，我不禁头向后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一刻是多么幸福。

在公园担心孩子跌倒还是小case。孩子正是好动淘气爬上爬下的年龄，到了我家尤其紧张。我精心布置的家谁知成了幼儿危险重地。瓶子镜子小摆设，随时都可能绊倒孩子或被孩子放进嘴里。裁信刀之类更是不能放在孩子能够到的地方。收拾了那些，有楞有角的家具又让我揪心。一天下来，我整个人精神紧绷，眼睛都不敢离开孩子，生怕他摔倒了或撞了那里。他说不用那么紧张，可我怎能做到。经常他们走后，我整个人象虚脱一样。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他说很抱歉因为孩子不能多与我在一起并照顾我，反倒要我照顾他们。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太喜欢他的缘故，非常愿意爱屋及乌，孩子又这么可爱。每次我送他们上车时，孩子都学爸爸要给我开车门让我上车一起走。第一次我以为看错了，后来他不只一次走到副驾驶门边并摸门把手，同时示意我上车，我才意识到他要给我开车门! 我的心都甜透了。只是我身体不争气。我自小体质偏弱，容易疲劳，尤其是精神紧张的时候。我觉得孩子自小丧母，需要多加爱护，我又没有育儿经验，也许对他关注太过。可我是怎么也做不到放任孩子不管，自己在一边和他父亲谈情说爱。

孩子母亲的家人虽在他家附近，但对我来说好像是很遥远的，也没想过可能在任何可预见的将来见面。听他谈到一些事，他们对这个女婿是很倚重的。我再没想到却很快在一种最尴尬的状况下见到。那是个周末，他接我去他家。中午吃饭时孩子调皮将面前一晚汤都扣在身上，幸好汤是温的。我们就决定一起给孩子洗澡。一开始我们分工协作还蛮有章法，谁知孩子看有我们两个哄着很开心，就张开胖胖的湿漉漉的双臂扑向我怀里，他当时真是可爱了极了，我顾不得许多就接住他，当然我的上衣就湿了一大片，他笑说， look what you did toAuntie!  孩子 听了更加调皮，开始在bath tub里蹦跳，溅了我们一身，这下就开始了我们的水战，最后大家都变落汤鸡，却笑得喘不过气，开心的象3 个 3 岁小孩，浴室到处是水。最后只好先把小的收拾干净，再各自洗了澡，湿衣服丢进洗衣机。他借我一件他的毛衣，淡蓝色很漂亮，可我穿着太大，袖子挽了又挽才露出手，想借条裤子，实在太大太长，他有 6 尺 2 寸 高，腿又很长，只好放弃。还好大毛衣可当连身裙，遮住半截大腿，他大赞当裙子合身又漂亮，因是 cashmere，穿着柔软贴身很舒服，只好将就了。经过这番折腾，大家都累了，就三个人挤在一起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看卡通。我感到温暖舒适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到有些冷，朦胧睁开眼，却见一个中年太太高高在上正对我怒目而视，我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忽然想起 — 孩子呢？猛地坐起来，却一时起不来，原来不知何时我已侧身睡在地板上，他从后面搂住我正睡得香。我赶快用力摇摇他胳膊，才站起来，回头看见孩子安稳睡在长沙发上，才安下心，同时听他也跳起身轻声叫，妈妈。我五雷轰顶，浑身都烧起来，赶快整理衣服，恨不得毛衣长出一大截。怕吵醒孩子，我们都走到走廊里。我想这下洗不清了。果然孩子姥姥冲着他低声训斥 ，你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这样！ 然后又鄙视的从上至下扫描我一遍，好像我是个狐狸精，“我说我女婿最近整天象丢了魂似的，原来是这样。要找男人，也该换个地方。”我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刻薄，我从小到大父母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这话又有关风化，眼泪马上涌上来，拼命忍着，她是长辈，又不能还嘴。他听了吓一跳，赶快说，妈您误会了，刚才我们给孩子洗澡，衣服湿了，大家都累了，就睡着了。又推我，衣服应该干了，快去换上小心着凉。我巴不得一声，马上跑去洗衣房，一转身，眼泪就下来了。

进了洗衣房，就一直在哭，我还没试过有这种委屈。不知过了多久他开门进来，抱住我，说对不起，都是他不好。她说话过分但不是针对你，她失去女儿后就开始有情绪波动，希望你体谅。为方便照顾孩子他们有房子钥匙，以后会慢慢要回来。我能怎样呢，只觉万分委屈，他 对他这个过去式的丈母娘还是敬畏的，她毕竟是过世的妻子的母亲。我忽然不知为何有一种很无助的感觉。他见我不语只是流眼泪，叹口气，然后忽然把我抱离地面说：你怎么光着脚一直站在这砖地上吗？我这才感到浑身冰凉。

转天我就病倒了，其实也就是感冒，可我一感冒，就头痛头晕很厉害，只有卧床休息。向公司告了假，就昏睡了一天。中间醒来天旋地转的，想喝水，水杯空了，也没有力气再去倒，就很想他，希望他在身边。可我知道他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孩子，怎能要求他再来照顾我，又不是什麽大病，就接着昏睡。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敲门，先还以为做梦，后来变成了砸门，我想这是谁，我的公寓有24 小时concierge service，又上下三道锁，陌生人是轻易进不来，不是出什麽事了吧，就蓬着头天旋地转地抓了睡袍几乎爬到门边开门，是concierge， 他一见我这样，吓的问我怎么了，要不要叫救护车，这时他手里拿着的电话里就有人大叫我的名字，concierge 把电话给我，是他，他声音都变了，急问我发生什么事，我躺在地上尽量平静地说，没事，感冒了。Concierge要扶我，我向他摆手，示意他把桌上我的手机给我。手机没电了。他懊恼的说电话一直打不通，孩子睡了，这么晚找不到人照看脱不了身，只好Google到 我 公寓concierge desk的电话，让他来查看。我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很安慰，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Concierge 是个 年轻的洋帅哥，平时就笑脸迎人尽忠职守，他看傻了眼，问我真的不要救护车吗? 我用睡袍擦擦脸，掩住电话说没事，请给我倒点水吧。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一阵，说我明天去看你，我说不用了，就是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他送了孩子就赶来看我，却只能陪我一个小时，因为当天公司有董事会，有他的演讲。他西装笔挺却面带憔悴，一下把我抱进怀里，说对不起。我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他说你别硬撑了，睡一会吧，然后就给我盖严被子，脱了西装上衣，挽起袖子给我做了鸡汤，喂我喝了，又细细切好带来的水果，连水壶，药一起放在我床头，确认我手机是有电开着的，再三嘱咐我有事一定打电话，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我想他真是一个好男人，只是命运太不幸了。可我又帮不上他什麽忙，还又给他增加负担。

他后来对我说他那天觉得身为男人无力照顾我，内疚的无地自容，就像看着我就要沉入水中，却因不会游泳不能相救那么绝望。可我又不会呼救，只自己忍着，更加可怜。我说他言重了，不过是个感冒。他说搂住我说你别这样好不好，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从那以后就有些沉默，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来有一个周末晚上他订了山顶一家很著名的餐厅，这是我们第一次晚餐约会的地方。他说今晚孩子的舅舅舅母接孩子回家过夜，不用急着回去了。我听了当然很高兴，终于可以放松，不用再怕钟敲 8 点了。同时又担心孩子会不会哭闹。他说孩子和舅舅舅母很亲，且很高兴和两个cousin 一起玩。我放了心，穿上我新买的漂亮裙子，把头发盘上，跑下楼，见他穿着我们初见时那件cashmere 大衣，在车边等我，不知为何，身影有些落寞。我正高兴的不行，也没在意。他说我真漂亮，摸摸我的脸颊。到了餐厅，他照顾我比平时更细心周到，我感觉简直像个公主。服务生和其他客人都对我们报以会心的微笑，认定我们是美丽幸福的一对。饭后我们在洒满星光的玻璃屋顶下随乐队悠扬的乐声起舞。入夜了，舞池客人稀疏，他轻轻拥我入怀，我不禁用双臂环住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头枕在他胸前，他下巴抵住我的前额。这样过了很久，我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

送我回家的路上，他异常沉默。到了家门口，他停了车，却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他要求同我回家我就说好，以后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我都愿意承担。但他最终并没有那么做。他终于下了车，绕过车身，打开车门扶我下车，然后忽然紧紧的抱住我，好久，托起我的脸，说我美丽的像个公主，他为我自豪，很感谢今晚美好的时光。我看到他眼睛晶莹闪烁，真是美极了。最后他在我额角一吻，便放开我离去。

他从此以后再没与我联络。我们自始至终只有3个月，却感觉已在一起三年。

我此后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我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但好像又知道。我不只一次在梦中跑到他家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我可以为他做一切事，为他们做一切事。但现实中我的自尊心最终并没能允许我那样做。

后来我海归的闺蜜到美国休假来看我。 她年级不算大倒经历了结婚，生子，又离婚 一系列人生大事，现在是大律师白骨精。她见了我觉得不大对劲，问，怎么了？我老实合盘托出。

她听了跳起来，大骂我一顿：

你哪根神经搭错了？ 就凭你，还想给人当后妈? 你以为过家家呢！孩子现在两岁多，至少20 年之后成年。前十年你好容易把他养大能自理了，后十年他又闹叛逆， 这是连亲妈都搞不定的。就算历经艰险孩子没有一丝抱怨，人家只说你尽了本分，不算什麽奇功。只要孩子说出一个不字来，你就马上变成阴险后妈。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你的错，因为你是成人，他未成年，你都不能为自己分辨。

再说，你大小姐会养孩子吗？知道什么是养孩子吗？起早贪黑，接来送去，喂饭洗澡，看病拿药，半夜三更孩子睡不着，你不管转天上不上班，也得陪着。他爸爸正是盛年，你晚上好容易上床又得伺候大的，天不亮又得爬起来照顾小的 — 你别 瞪眼，真话就是难听 — 你这样美人灯似的，吹吹就坏了，哪禁得住这些。是亲生的还好些，起码精神放松，又不是，孩子母亲家人都在眼前盯着看，你这神经且吊着呢。你又天生不是当恶 后妈的料，操碎了心却被误解受委屈是难免的。还20 年呢，我看用不了一年，你小命堪虞。我看人家是看到这一步了，放你一条生路， 我替你父母感谢他。这是个好男人，只是你遇到他太晚了。

你也行行好，忘了他，放他一条生路。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人家最需要的是经看又经用的资深老婆，身心强壮能当保姆，兼厨师，兼清洁工，兼司机，等等等等，最好还兼心理辅导师抚慰他哀伤的心灵。当然你没这能力也有办法弥补。但你虽是高级白领，毕竟给人打工， 不比女财主。人家女财主 钱多的没处花，乐不得排队把大小两个帅哥接管过来，先雇几个保姆司机，24 小时围着小的转 — 一个是绝对不够的， 人家保姆司机还有作息时间休息日呢， 再雇厨师清洁工心里咨询师专门伺候大的，然后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专门和大帅哥谈情说爱，对小帅哥叫宝贝我爱你。孩子母亲家人敢放个屁，马上拿钱打发，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高兴起来，干脆出钱给大帅哥自己当老板。你呢，你有这能力吗？是调你的401K 准备下半辈子不过了呢， 还是向家里要呢。你妈说了，你连买个小公寓，还不肯让她资助，清高要强的很呢。你还是别阻了人家大小帅哥的美好前程了吧。

你呀，最好跟我跑几趟法庭，就知道生活是多无奈，人心是多险恶了。

我听了，只有点头的份。根本没资格作人家后妈，还下定决心赴汤蹈火呢。

后来我在餐厅偶然又见到过他一次。他身边有个脸上稍有沧桑的女士，衣着考究，很精明强干的样子，不时逗着保姆怀里抱着的孩子，孩子长大了些，还是那么可爱。还有一个8，9岁的女孩在座，和那女士很相像。他没有再穿他的cashmere了，很普通的美国人大一号的衣服，人也有些心不在焉，以前的英气去了大半。我直觉他看到了我，但我不敢与他对视，怕会流泪。我希望那位女士是我闺蜜说的女财主，可以好好照顾他们。我更希望孩子长大了要知道好好报答父亲，他父亲为了他把自己都放弃了。（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