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光

侯求学

所有的时光不紧不慢地粘合到一起，变成了我们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在日子里我们默默地如数念珠一样地划去了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直至老年，没有什么时光、没有什么日子可以用来追悔，否则我们就又做下了蚀本的买卖了。一如既往地往前走，你可以走出彩虹，也可以走出烟霞满天，至于我，实在的可能就是夏夜闪烁的萤火虫，或者就是深夜墙角草窝下的虫鸣。但是，我们走过了一样的时光，兴许你不这么想，可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书一页一页地往前翻，着实很轻盈、轻巧，特别是有日光、月光、亲人的眼光投注其上的时候，可是合上一本书，捏在手上，走远了就觉得累，如果捧着一摞书，你甚至上不了楼。你觉得这像不像我们所走过的路呢。

落叶，无论在春天里的，还是秋天的，我都觉得很美，我曾经捡拾起它，告诉我的女儿这些很美，如今我又多多地捡拾起它，告诉我的外孙这些很美，在他们相信我的时候，他们应该都享受过一阵子的美好，日后他们自己会发现更多的美，他们虽然没有谁来告诉我，但我觉得我就如这一片落叶，最后将自己的所有奉献出来了。

我的抽屉里总是有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一颗颗说不上美丽的石子，我在内心里给他们上色、开光，只有我们知道那些彼此都懂的时光。有意无意收留的，跟我一起过的人写下的片纸只言、用过的食单，甚至某家餐馆的纸质茶垫、筷套，这些东西的意义，也只有我和它们知道，它们存留下某一天我们一起谈过的话、喝过的酒、含泪的欢笑。还有不少大路货的邮票，甚或寄书给我的包裹上的贴纸，那上面有远方某个书友的手迹、汗渍，也许还有烟味、鼻息。我住过的旅社、宾馆给客人使用的便笺，我往往照单全收，在居家读书的日子，我常常用它们作书签或随手记录的便条，常常能勾起对一些景、一些物、一些人、一些事的记忆。我的眼光里，这些不只是我的时光记忆，更是我与这个深情的世界交往的印记。

其实，时光并不是专门用来做什么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也并没有预设一个专门的目的，有了，那也只不过是我们跟这个世界打过交道之后的一种认识、一种选择，一切的幸福、痛苦都由此滋生，不少人甚至押上了性命，可惜是可惜了，可只要他愿意，别人能说什么呢。我觉得，既然我们来的时候那么无牵无挂，何妨仍旧无牵无挂地活、无牵无挂地去呢。

送走了的就不要妄想着去追回，这样的努力都是徒然、枉然的。就如那流过去的水、吹走了的风，追它干什呢？还有水流过去，还有风吹过来，哪怕有一天你不在了，感觉不到了，还有水从这儿流，还有风打这儿吹，何妨就享用眼前这流着的水、吹着的风？

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书页就这样一页一页地掀，抽屉里的东西就还放在那里，落下的树叶你喜欢的，尽可以继续捡拾，水还在流，风从我身边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