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整理/董河

姿姿：聋人。海水景观设计。新浪微博@迈迈的影子

贺军：健全人。国际物流贸易。

这是一次用文字进行的采访，在微信上，一来一回进行了两天有余。我在不影响阅读的情况下，尽量还原姿姿的话，这些话再平常不过，却感动了我。字里行间，我看到一颗随着听觉一起上锁的心，融化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温暖，在融化与被融化之间，是默契、恒常、体谅，是用心。无声，但胜却千言万语。

心探索：你们平时怎么沟通呢？

姿  姿：一开始我和他是笔谈的，有时候肢体语言，或者说一两个字，2009年开始放下纸笔了。他能读懂我，所以才在一起，我觉得这个是最关键的。

心探索：你会注意到他听你说话时的样子吗？

姿  姿：他用耳朵靠近我的嘴巴呀。我要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放下手里做的事情，用心去听。

心探索：你能读懂他的眼神吗？

姿  姿：能。不用说话，他使个眼色，我能领悟到他要做什么。

比如，他戴眼镜，眼镜往下滑但是不方便自己抬的时候，他就面对着我，眼球往上看，我就知道他是想让我帮他抬眼镜；还有聚餐的时候，他斜一下眼，我知道他是想让我陪他举杯，就很自然的配合他。

心探索：他怎么能保证你看到他呢？

姿  姿：只要我看到他，他就这么做，如果我看不到他，他就等我看到他。

心探索：听说你跳舞跳得很好。

姿  姿：小时候爱跳舞，参加舞蹈比赛还获奖。我还会弹一点钢琴呢！你能相信么？聋人会弹钢琴。

心探索：真棒，怎么做到呢？

姿  姿：我听力还有一点点的残余，能听到一点音乐，还跟老师学了节奏。

心探索：那贺军看过你跳舞吗？

姿  姿：看过，大学的时候我邀请他来我们学校看的，就这么一次。

心探索：那天跳了什么曲子？

姿  姿：《是我给你的爱》，一首慢节奏的曲子。

心探索：有没有因为他来看，所以跳得特别认真？

姿  姿：我每次跳舞都很认真。这次他来看我舞蹈，我是有点紧张了，哈。差点出错，心脏砰砰直跳。

心探索：他反应如何呢？

姿  姿：他第一句话就说好美，弄得我不好意思了。说没想到会跳舞，以为聋人听不到声音，跳不了的。

（贺军：第一次看见她在舞台上跳舞，是一种震撼。她们是在用心在跳舞，能够感受到发自内心的表达。）

心探索：有没有哪次特别感动你呢？

姿  姿：最感动的是他能一直等着我。他选择他生日那天告诉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直接回绝了。我一直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但是看他天天带纸笔跟我交流，觉得他不可能是我未来的丈夫，就克制自己不能爱上这个人。

心探索：你是怕他有一天会失去耐心么？

姿  姿：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健全人，有点自卑吧，觉得自己是一个累赘。我相信时间长了他会找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可他一直关注着我，问我过的好不好。大学毕业后公司派我去北京，他毕业就去北京工作，想着能照顾我。

心探索：他等了你多久？

姿  姿：当时他要等到我嫁到好男人，再找女朋友。从2001年到2008年，等了7年，我答应他了，2009年我们结婚了。

心探索：婚后他已然这样对你吗？

姿  姿：是的，有一件事挺让我感动的。一次他加班回来晚，忘记带手机和钥匙，当时我也没带助听器，他在外面等了5个小时。后来我发现他在门外了，赶紧把他拉进来，使劲地跟他道歉，怪自己没戴助听器。他笑了下，没当回事。

（贺军：嗯，可能刚开始会生气，不过不是生她的气，是气自己怎么忘记带钥匙呀。后来就不生气了，没带钥匙，就当惩罚一下自己了，回家太晚，以后回家早点就好了。不过地上睡着太冷了，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

心探索：你觉得有了贺军，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

姿  姿：我本来一直在聋人圈子里生活，他让我走出来，开开眼界。刚开始，他会带我去他学校参加各种活动，运动会、交谊舞……那时候，我和聋人在一起很快活，跟他们健全人在一起很安静，主要是不能和他们交流，他们在聊天我都看不懂，就很胆怯。但是，他会在旁边告诉我，他们都聊了什么。

心探索：他这样应该很需要耐心吧？

姿  姿：嗯，是的。热情、耐心、细心。慢慢的，我都可以和他们简单聊个天了，开朗了许多，也乐意跟人交朋友。他就是我的耳朵。

内容来源《心探索vol.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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