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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宅的倒掉

(2024-05-29 10:20:52)

我家老宅院的最后一处茅草屋前年倒掉了,这不免令我产生些许感伤。一股怀旧的乡愁意味不时袭来,陈年旧谷子的记忆从心头油然泛起,俨入梦境一般,挥之不去。

老宅早已东倒西歪的面目全非了,在屯子里就像一座老古董,但却是很廉价的。木质框架,土坯结构,门窗老式,房顶上苫着苇草,后来又覆盖上青瓦,与新式砖瓦房显得格格不入。立在那里临风栉雨,蹩脚得很,苍老的很,剥蚀得不成样子。父母老了,不在经营田地房舍。半垧地给在家的兄弟们分了,房舍归属权让渡于六弟,因为他在父母身边,并负责照应。父母相继去世后,六弟家也搬到县城里去住,老宅子便只好空闲着。其实,现在的农村闲置房子很多很多,卖也不值钱,租也无人租,更何况我家的老宅已属危房之列。房子一空,再不假以维修,等待它的只有自然坍塌,所以始终候着哪一天倒掉。

前年,听懂得点风水的表妹说,还是把它扒掉吧,总空着不好。于是,六弟家决定,假以机械加人工将其扒掉了。夷为平地的老宅,俨然变成了园田地,土坯茅草变成了粪土。只是老房场的遗痕还尚明显,等待的只有渐变。

老宅确确实实是倒掉了,但老宅院在我心中的位置和固有的样子不会变,将永远是那个位置,那个样子。老宅虽然没了,然脑海中总是浮现它的昔年旧影。一幕幕切换的镜头,钩沉既往,我的心头不时荡起涟漪。老辈子的人都一个个走了,晚辈们树大分枝,也都陆续离开乡下。所以,现在回乡下去,老家的感觉已然越来越淡化了,渐行渐远了,连物是人非的感触也将消磨殆尽了。人不过是时间的过客,时间不会挽留任何过客。天地逆旅也罢,时间过客也罢,倘能认知六道轮回,物质不灭,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老宅院留给我的记忆是深刻的,见证我从童年到少年、青年、中年、以致如今步入了老年的沧桑记忆,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难以忘怀的情结使然。记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曾在院子里住过的人家,他们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浮现,过往的一幕幕真切的留在我的记忆中。

想起老宅院,心潮逐浪涌。望着老宅院的故址,依稀辨得旧时轮廓。哪个方位是上屋,哪个方位是下屋,门房坐落何处,老井坐落何处,哪里是门洞车棚,哪里是马厩,哪里是碾坊,我至今模糊中稍有印象。由此,联想到腰院儿、东院,东头子、小西院、大西院的大概轮廓。六十年一个甲子的光景,几个老宅院都没有踪影了。所以,我家这处老宅子垮掉,使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老宅子是旧时家居的缩影,也见证着一个村落原始遗迹的消失。

近来,几次回家探亲祭祖,朝那老院子送上一瞥,顿觉空荡荡的,颇有些失落感。偌大的院子里,只余兄长还住着的一角砖瓦西厢屋,当然也是六弟盖的。兄长无奈而孤零的守着,不知能守到几时。每当看到他那形影相吊的身影,不免心生几分酸楚和怅惘。

沧海桑田的变迁,百年千年万年,可我家的茅屋翻建仅仅存续未足一甲子,如今倒掉了。现在想来,连屋檐下房脊上的麻雀,檩梁上的燕巢,酱栏里的鸡窝,挂在墙上的红辣椒,蘑菇串,搭在洗衣绳上衣被,秸秆帐上的蝈蝈笼等等,都成了我恋旧的记忆,儿童时的呓语。所以我无限眷恋着老宅院,老宅子,那是几辈子人栖息的生命场,安乐窝。

老马恋宿厩,床前明月光,点点乡愁的渐渐淡去,一抹抹斜阳晚照的幻灭,勾起我的无限遐想。常言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尽管父母已经故去多年了,但对老宅的深情依然。如今,老宅子倒掉了,实在是一种别样的感受。我将之凝成文字,融叠在我的记忆里,也是我的一种情。

我心中将永远矗立着那座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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