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磊死了，科研小区里的人都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似乎只是一阵风吹过而已，民警也没有想过要来调查。夜幕一降临，小路上就开始有人摆地摊了，卖一些小饰品、甜玉米、爆米花之类的东西。地上的血迹早就被冲干净了，人们毫不介意谁死了，依旧该干嘛干嘛。

 

叶小清站在窗边，望下去，不禁感叹在中国要杀人太容易了，现实里真的会追查到底的警方少之又少，要是雷鸣能有管辖权就好了。在李崇茂的医药铺等了一会儿，叶小清的肚子就大叫起来，她早饿了，现在恨不得去把三明治捡回来吃。就在这时候，楼外有个妇女大叫一声，大伙儿随即把头探出窗户外张望，惊叫过后，大家才发现有个女人在楼道里摔死了。

 

“下去看看。”李崇茂马上下楼。

 

“走吧。”袁奇风跟在后面。

 

叶小清惶惶不安，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在楼道摔死的女人是曾磊的老婆。下楼后，叶小清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单元楼下，那里靠着茂密的榕树，蚊子和飞蛾在透出来的灯光中乱舞，附近的阴沟在夏夜里还努力地散发着臭味，可这也不能阻止人们围观。等叶小清跟着袁奇风和李崇茂挤进人群中时，他们就看到地上有三个血字：连城雪。

 

叶小清愣住了，忙问李崇茂：“这个科研小区有人叫连城雪吗？”

 

“没有啊！”李崇茂摇头。

 

袁奇风默不作声，叶小清就道：“这女人是谁……不会就是……”

 

李崇茂弯身查看了那女人的脉搏，然后道：“她叫华月梅，是曾磊的老婆，可惜人已经死了，魂也走了。”

 

李崇茂站起来后，往楼道上看了看，那里有血迹延伸下来，想必华月梅是从上面滚下来的。这单元楼有住了12户人家，如今只有11户亮着灯，6楼有一家还黑着，那就是曾家了。那些住户伸头望下来，一个个眼神都有些奇怪，不知是再害怕，还是幸灾乐祸。

 

只瞄了一眼，李崇茂心中就想，之前他和袁奇风找曾磊，有人说他上楼了，可他们敲了曾磊家的门却没人回应。接着，他们听到叶小清喊有人跳楼了，于是跑到楼顶上去看了看，可后来他们下楼去找叶小清，再抬头望上去时，曾家的窗户都关着，阳台上也装有防盗网，人不可能是从曾家跳下来的。更关键的一点是，通往楼顶的铁门门栓是在楼道这一边的，一个人要从楼顶跳楼，他不可能把铁门栓上。

 

这么说来，曾磊是在别人家里跳楼的？可他是在哪一户人家跳楼的呢？李崇茂分析，一楼的那两户人家可以排除，二楼的那两户人家也不大可能，否则曾磊不会摔得那么严重，那么剩下的7户人家就有很大的嫌疑了。究竟曾磊因何跳楼？是他自愿的，还是另有隐情呢？哪一户人家撒谎了？

 

与此同时，有人报了警，殡仪馆的人跟法医很快就来把尸体运走了，可没人询问案情，看样子就不打算深究。望着这一切，叶小清才佩服雷鸣，至少他不会草草了事，领导不让办的，他也会尽力去还死者一个公道。死尸一运走，居民们就把楼道冲洗干净了，法医和民警都没有采集证据，如果华月梅真是冤死的，那么线索都被破坏掉了。

 

曾磊和华月梅都没有别的亲人了，其他居民没人愿意接烫手山芋，一知道曾磊的植物人儿子在李崇茂的铺子里，他们就没再讨论下去，纷纷有多远逃多远。叶小清理解当孤儿的苦，心想李崇茂如果不管小男孩了，那她来管。好在李崇茂面恶心善，没有要赶人的意思，还说先回去看看曾磊的儿子有没有退烧。

 

回到铺子，叶小清就问袁奇风：“华月梅为什么会写连城雪的名字？难道我们是在这里遇到她的？可是这不对呀，连城雪如果在南宁认识你，那也应该认识我，我不是也来南宁了吗？”

 

袁奇风也很费解，他问李崇茂：“这里真的没有人叫连城雪吗？”

 

李崇茂一回来就给曾磊的儿子换尿布，听到袁奇风问他，便答：“真的没有，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没有一家姓连的。”

 

“那就怪了。”袁奇风道。

 

叶小清看着李崇茂换尿布，对他又大为改观，纹身的型男肯干这些脏活，真的是世间少有了。换好了尿布，李崇茂就给小男孩按摩，以免肌肉过度萎缩。叶小清实在太饿了，本想问有没有吃的，这时就发现小男孩身上有许多红点。袁奇风也注意到了，在他的眼中，那些红点都很特别，因为一些红色的血气正从红点中流泻出来，普通人是很难注意到的。

 

“崇茂，你看，这孩子的身上……”袁奇风忙走进房里。

 

李崇茂眼神不太好，有些近视，一听这话，他就找了眼镜戴好，看了后才道：“我操他娘的，谁那么狠毒，居然对一个小孩子扎小人！而且这小孩还是植物人！”

 

“扎小人？”叶小清糊涂了，“是巫毒娃娃吗？真的能扎啊？”

 

袁奇风点了点头，不过巫毒娃娃和扎小人还是有区别的。巫毒娃娃起源于非洲南部的巫毒教，施法时需要通过一种媒介，这就创造了“巫毒娃娃”。原始的“巫毒娃娃”均由兽骨或是稻草编制而成，各个面目狰狞，加上宗教仪式神秘诡异，故巫毒教被认为是邪教，巫毒法术及“巫毒娃娃”更被视为邪恶诅咒的代表。

 

在中国，民间也有类似的诅咒方式，被称为“扎小人”、镇魇等。这种行为在史料记载和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如康熙的大儿子镇魇皇太子及诸皇子，《红楼梦》中薛蟠的媳妇金桂在枕头下发现一个插了五根针的纸人，认为是宝蟾下的镇魇法等。

 

历史上，最有名的在汉代有一起“巫蛊之狱”。据《汉书》记载，汉武帝有一次患病，江充认为是巫蛊所致，之后果然在宫中挖出行巫的木偶。江充与太子有怨，诬陷太子，太子怒杀江充，焚巫，并旋兵自尽，死后才得以昭雪。

 

不过，扎小人并不都是害人用的，除了报复对方，在中国民间还能驱鬼招鬼，甚至求爱。比如，四川凉山彝族最有名的祭祀毕摩就是精于扎小人来报复对象；而云南西双版纳的傣族人遇到疾病，巫师就会捏泥人，并送上祭品，以此驱鬼；还有贵州苗族一些女子则用桃木与小人来求爱。

 

一说到这里，李崇茂就冲叶小清说：“你是不是去过贵州？给我的袁老弟施了法？不然他怎么会喜欢你？”

 

袁奇风看叶小清脸红了，便咳了一声：“我说认真的，曾磊一家有没有得罪过谁？这扎小人的方法分明就是要泄掉这孩子的生气。你也太粗心了，眼睛不好就戴眼镜看病嘛，这孩子被扎小人那么久了，你居然没发现。”

 

“那怎么办？”叶小清问，“怎么破解啊？”

 

“除了烧掉那个小人，没有别的办法。”袁奇风答。

 

“可是怎么找啊？我看小区里的人都不懂扎小人的邪术啊。”李崇茂为难道，“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搜吧。”

 

“扎小人不是要生辰八字和头发，或者长期佩戴的东西吗？”叶小清问。

 

“没那么简单。”袁奇风对叶小清说，“生辰八字可有可无，主要是那个小人得沾染到被害人的人气，而且必须沾染很长的一段时间。你没发现，很多故事或传说里，玩偶都是藏在离被害人很近的地方吗？有些甚至在床下。一旦人气沾染够了，他们就把玩偶带走，接着他们就想干嘛就干嘛了。”

 

“这么麻烦？我还以为给小人写上生辰八字和姓名，然后就随便扎了。”叶小清小声道。

 

“那我们是要去曾家找吗？”李崇茂道。

 

“如果可以的话。”袁奇风答。

 

叶小清快饿死了，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22点了，她还没吃晚饭呢。可袁奇风没喊饿，叶小清也不好意思嚷嚷，况且救人要紧，她也不忍心小男孩遭厄运。李崇茂因为长期照顾小男孩，手上有曾家的备用钥匙，当他们准备妥当，准备要到曾家去时，有人就敲了铺子的门。

 

叶小清就站在门后，听到有人敲门，她转身就去开门，可一打开门就傻了。没想到，敲门的人是雷鸣，可雷鸣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因为他们也是找了很久才知道李崇茂住哪儿的。叶小清呆了一会儿，忙喊袁奇风，雷鸣找上门来了。

 

“这……”雷鸣更是愕然，因为他没有在找叶小清和袁奇风，而是在为了找当年替他生母接生的老医生，他和李思查到，老医生以前就住在这里。

 

“你们的朋友？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嘛？”李崇茂走过来问。

 

“我没告诉你我在这儿啊？”袁奇风也问。

 

雷鸣吞吐道：“我……我……我来找一个老先生，他叫张玉清，他不住这里了吗？”

 

“张老啊？他搬走了啊，都好多年了，早就不住这里了，听说上个月过世了。”李崇茂道，“不过他孙女张小文还在住在科研小区，就在曾磊家的那栋单元楼里。”

 

“你不是来玩的吗？怎么找起人来了？”袁奇风怀疑地问。

 

“我有我的事嘛！”雷鸣立刻把话题岔开，“怎么？你们要出门？”

 

“我们正好要去那栋单元楼，你如果要见张小文的话，我顺路带你去他家吧。”李崇茂说完就关上了屋里的灯，急急忙忙出门找小人去了。

 

谁都没有看到，他们一关上门，小男孩就在漆黑一片的屋里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小男孩眼神空洞，如同梦游一般，下床后就走到一扇窗户旁，慢慢地爬了上去。眼看那小男孩要坠出去了，铺子里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就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人箭步冲出来，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小男孩，接着小男孩又陷入了昏迷状态中。

 

那人抱起小男孩，将他放回床上，黑暗淹没了那人，瞧不清面容长相，但是窗户透了一些灯光进来，光线照在地上，只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男士皮鞋在屋里走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