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阅读姜戎所写的《狼图腾》,最深的感触并不是后来媒体上津津乐道的“狼性”,而是草原生态环境如何被肆意地严重破坏。让•雅克•阿诺潜心多年拍摄的《狼图腾》,正是以环保为立基,来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给看客带来灵魂上的冲浪。影片故事情节的紧张激烈自不必言,画面特有的震撼之美也无需细说,仅仅是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便令人心生敬意。我们感叹于知青陈阵与狼共舞的深情,哀伤于蒙古族老人毕利格含悲逝去,尤为痛恨干部包顺贵对草原的残害行径。因主演《大清盐商》声名鹊起的尹铸胜,此番在表演上用心用脑,不动声色间刻画出一个生态破坏者的累累恶行。
围绕着对狼的保护与猎杀,影片里的人物形成了两大阵营,一派是毕利格代表的清醒痛苦者,认识到狼对于草原生态的意义;一派是包顺贵为首的热情盲目者,认定狼是为害草原的祸患。两方认知上的冲突,构成了故事发展的主体脉络。而身为领导者的包顺贵,完全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管理草原,他自持权力在握,对扑杀狼群不遗余力。在杀破狼的整个过程中,这个人物具有的自私与贪婪、虚伪与专横、诡辩与冷漠,被尹铸胜以精湛的演技逐一给予呈现,使其看起来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相较原著来讲,影片里的包顺贵在形象上已被美化许多,既无大吃天鹅肉的恶劣行为,也没有挖尽野芍药给上级送礼的献媚行为。但是作为片中的头号反派,包顺贵每次穿着干部制服出场,仍会看到恶果的不断出现。先是打着上级旗号,言辞虚伪、面带谄笑,发动牧民们实施掏狼子的残忍行动;后是强迫陈阵,用小狼为诱饵的无耻勾当,企图将狼群歼灭而后快。在这两场戏里,尹铸胜说的台词虽不多,但句句话有机锋,在绵里藏针中含有威逼与利诱的味道,将包顺贵的龌蹉内心彰显无疑。
如果说包顺贵只是对狼冷酷到底倒还罢了,最叫人愤慨的是他对人的冷漠无情。面对马群被狼围攻的覆灭,他为军马之死痛心疾首,声嘶力竭大谈公家财产损失如何惨重,可对因公殉职的巴图,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和体恤。这种对人命的极端漠视,看起来触目心惊,实在是可恶至极。而在这段戏里,尹铸胜演技大爆发,不但以歇斯底里的喊叫显露出包顺贵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他还用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做派,体现出一个官僚对牧民的蛮横无理。
客观地说,片里的包顺贵虽是反派,却不是恶徒。他的种种劣迹,固然有私欲作祟的结果,却也有特殊时代所强加的悲剧意味。作为一个牧场领导,他掀起的打狼举动、在草原开垦农田的行为,具有那个时代的历史必然性。他放火烧草甸、围猎狼群时说的那句“做领导,不是为了让人喜欢的”台词,道出身在其位、情非得已的无奈。此时尹铸胜用一脸苦态,传达出一个官员破坏环境时的内心痛苦。最后追捕狼群时、放一条公狼活路的举动,似是怜悯、似是忏悔,使得这个可憎人物的面孔隐约有了一丝人性的血色。
影片还暗含着游牧文明走向终结的悲歌。片有一幕很具象征意义。当毕利格举家迁徙到天鹅湖时,水草肥美的地方早已被外来移民所霸占破坏,包顺贵地迎接着毕利格一家的到来。此时开着拖拉机的包顺贵,分明是农耕文化的符号;而骑着马的毕利格,则贴着游牧文化的标识。前者的得意忘形衬托出后者的黯然神伤。这一幕较好地昭示出农耕文化在现实中对游牧文化的领地蚕食。尹铸胜在这段戏里的表现也同样可圈可点,他那挂在脸上笑容,对毕利格流露的不屑神情,均表现出包顺贵疯狂地攫取草原资源的自鸣得意。
综合来看,尹铸胜在《狼图腾》里发挥上佳,值得我们为之点赞。在话剧舞台浸淫多年的他,没有把一个生态破坏者塑造成脸谱化的恶人,而是把角色演得立体丰满、层次分明,一言一行尽显扎实的表演功力,使得观众对包顺贵的不齿行为恨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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