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祭

（一）

    虽然亦然已经不发烧了，但是大家还是不放心。早上，皓宇打发小武和小卷去上课，让他们替自己请下假。小武和小卷不怎么情愿，他们想和皓宇一起送亦然去医院。皓宇不想耽误太多人，用手强行把他们推出宿舍。

    他搀扶着亦然，本想叫医护车的，可是被亦然阻止了，亦然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皓宇知道他的倔脾气，就不和他争执了。

校医院看病的人不多，亦然很快就轮到了。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皓宇把亦然的症状讲述了一遍，然后用手拍拍了亦然。

   “差不多，没什么了。”刚说完，亦然突然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说：“对不起，我要出去一下。”皓宇忙跟上搀扶着他到了厕所。皓宇在外面听到他的呕吐声。

皓宇在外面问：“亦然，没事吧？”

    亦然晃悠悠的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我没事，我们走吧。”亦然回答说。

   “你不要装了。”皓宇对走在前面的亦然大喊一声。

    亦然一下子停在那里，皓宇跑到亦然前面。

   “你其实一直不开心。你不想让我们担心你，所以你装得和平时一样。生病了，你就强忍着想通过病痛折磨自己。亦然，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死啊？”皓宇急得拼命大叫。亦然沉默着任凭他吼。

    亦然不得不承认，皓宇看透了他。他选择不了随爱人而去，因为他身上有太多的责任等着他承担，所以病痛可以说是给了他另一种解脱的方式，越痛他反而越觉得解脱。其实呕吐、咳嗽、腹泻之类的症状早几天就出现了，他只不过强忍着，用一切方法掩盖。可是他还是没有撑下来。一场发烧让他的计划破灭了。

    皓宇的情绪被他的沉默刺激的更加激烈。他夹着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亦然又来到女医生这里。

   “医生，他还有咳嗽、腹泻的症状。”皓宇声音很激动。

   “大叫什么，这里是医院。那就开点治腹泻的药。”医生把开好的单子甩给了皓宇。皓宇急忙拿着单子去拿药。亦然还是要走回去。皓宇没听他的，坚持打车回到了宿舍。

（二）

    冰淼和素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冰淼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感激皓宇，幸好他及时看透了亦然的心思，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皓宇，谢谢你。”冰淼站在皓宇身后轻声的说。

   “除了谢谢，你还有什么？”素颜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冰淼惊了一下。

   “你说得对，是没什么。我知道这辈子我只能欠他。那就让我下辈子还吧。”冰淼语气很轻，轻的只能让离她很近的素颜听到，素颜没有吭声。

    皓宇回到宿舍就没有歇过，先是把亦然扶到床上给他敷上湿毛巾，然后忙着给他准备药。忙完这些皓宇看了一下手机，已经中午了。他赶紧出去买中饭。

    素颜真想跟他一起去，可是她不想对冰淼暴露什么。她只能呆在那里，她望着躺在床上沉睡的亦然渐渐被拉近了回忆里。她脑子里出现她自己的脸，那张脸的表情很严肃，双手紧抓着车把，眼睛死死盯着校门口。在她眼里没有其它的影象，只有她恨的那个人——亦然。她恨他，因为是他让冰淼不在皓宇身边，让皓宇这么痛苦，他是皓宇痛苦的源头。可是冰淼这时出现了，穿着那一身的白裙，特别的显眼。皓宇说过她穿白裙子的时候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改变了想法，这个新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整个脑子。她踩上了油门，车子飞速冲向了冰淼……血染了一地。素颜不想再去想了，可是却控制不了，她感觉神经都有些错乱。她反复问自己，究竟那个想法对不对？

（三）

    亦然勉强吃了几口饭，就推开了皓宇的手。

    “那喝点汤吧，这样舒服点。”皓宇端过汤。亦然喝了几口。

    “皓宇就是那么细心。”冰淼感慨的说。

    素颜的思路被冰淼打断了，掩饰性的用手胡乱拨弄着头发。

    这时候小武和小卷回来了。他们连饭也没有吃，一下课就跑过来。他们气喘吁吁的，看到亦然没有事，就急忙找水喝。

    “没有水了，剩的一点被亦然吃药用了。”皓宇晃了晃杯子。

    “我桌上有皓宇前几天买的吃的，那里面有饮料。你们拿去喝。”亦然指着桌子说。

    “不……”皓宇似乎想说什么。

    小武和小卷一下子被弄得很尴尬，说“不好，算了。我们反正马上就要去吃饭了。”

   “没事，你们喝呀。我们兄弟还客气什么，我哪能喝的了那么多。”亦然说。

   “那，那我们就喝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小武说。他知道如果不喝，亦然会很失望的。皓宇是什么意思，他们也顾不得去想。

   “我们吃饭了，然后就去上课。亦然注意点哦。”小武和小卷拿着饮料向门口走去。

（四）

    亦然突然爬起来急急忙忙跑向厕所，皓宇也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了？还是拉肚子吗？”皓宇敲着门问。

    “不知道，又闹肚子。”亦然捂着肚子走出来。

    “可能是药力还没起作用，再去休息休息吧。”皓宇边说边扶着他回到床上。皓宇给他盖好被子。亦然咳嗽了几声，翻了个身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小武和小卷就回来了。他们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一进门就往床这边走，然后一下子就趴到床上。

皓宇赶忙走过去拍了拍小卷，说：“怎么了？”

    “不知道，拉了一下午的肚子。”小卷说。

    “是啊，我们连买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小武接着说。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的。这里有药，吃点。”皓宇听了之后松了口气。皓宇从热水瓶倒了点水，又从桌上拿了药。他们接过水和药，快速吃了下去。

    “你也赶快去吃饭吧，亦然还等着吃饭呢。”小卷说。

    皓宇点了点头就出了宿舍。

    皓宇回来时给亦然带了粥。可是亦然真的吃不下去，无论皓宇怎么说。皓宇累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劝他，就由他去了。

皓宇熄了灯。

（五）

    素颜睡不着。她在想为什么皓宇对亦然那么好。他不是应该恨他吗？突然冰淼把头倒在她肩上，很轻，长发顺着她的脸垂了下来。

    “我爱他。”冰淼深情的说。

    “我想照顾他，替他受苦。”冰淼继续说。

    “只是我欠皓宇太多了。我是不是很坏？”冰淼突然换了个话题。

    “是，你该去死。”素颜真的很想这样说，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冷冷的说：“我累了。”说完就推开冰淼的头，起身到了墙的另一角。冰淼知道自己不能跟过去，她现在已经多多少少了解了她的性格。

    此时的素颜望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是那么柔和和平静，而她的心却是在波荡起伏。她又不自觉的去想刚才被冰淼打断的问题。冰淼不是皓宇真正痛苦的根源吗？就算当时把亦然撞死了，她就能属于皓宇吗？她还可以选择别人，那样皓宇还不是要一次又一次受伤？她当时真的被这些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让她认定冰淼绝对是源泉，可是这些天看着皓宇因爱人离去的伤心和对自己情敌的好，她认为无懈可击的想法开始动摇了。是不是她以前的想法和新的想法都是错的？想到这素颜不禁抱紧了双腿。究竟谁才是谁痛苦的根源？她胃里泛出阵阵苦苦的味道，泪水无声从她脸颊流下，她觉得自己好可悲，直到死前也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死后也没有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