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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的雨季，似乎在这个五月伊始的时候突兀来临，有时在雨声里醒来，睁着眼很久很久，那些隔着尘埃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呼啸而过。黄昏的时候又落下雨来，天气阴沉，我站在窗前，看雨帘里越发模糊的树木和积满乌云的天空。手边的薰衣草已干枯，买来尚不足月，阳光也好阴凉地也好，都不能阻止它的枯萎凋谢。却迟迟不愿抛却，然如今，是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失去了。不过是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生命里的相遇，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总是难以刚刚好。

立夏的时候这个城市阴沉着，一场接一场的雨，气温骤降，似冬天路过了盛夏的热烈，更觉寒凉。我惧怕内心的某些波动，涛浪不大，却足以致命。如惊闻讯息的时候，从心到脑再到身体都变得空白麻木，就那样怔怔定在电脑前，眼睛干涩，泪却流不出来。转头的时候泛起苦涩的笑，原来是这样的，到了最后彻底失去的那一刻，泪和笑都不真实，只有心被掏空了，似乎缺失了一块，你知，那一块空隙，将永久空白。

于是借由工作的繁忙抵消内心的寒凉，手却一直麻木，无法握住文件，写不出来一个字。却不得诉说。但那讯息却见缝插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已经彻底失去的真实，工作间隙，上下班途中，临睡前，醒来后。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迅疾而终的骤雨，临水而来，稍纵即逝。而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六月。

在经历酷暑之后，在阴天里迎来一场场突袭的暴雨。听见雷声的时候，我在二楼的报告厅里。寻得间隙走了出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漫天的雨雾弥漫了视线，苍翠的植物在雨水里显得越发生气。我无法将内心的暗涌诉说，那是不得诉之人前的小小隐秘，是高山陡峭崖壁里暗自生长的小花，兀自倔强，兀自生长。然失了土壤，始终不能茁壮，只有一场场不期而遇的雨，在风里打了个照面，说了再见。

雨声的罅隙里，找到记忆中默念的话语，是何洁的歌。爱是一盏微弱的灯，伸出手会烫放手会冷，人人心里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那没有脚的鸟，哪来的归巢；就像我不可能参与你的皱纹。

歌词听多了，在无人的时候眼泪便簌簌落下，这些眼泪，如同阳光下的气泡，承载了我过于沉重的幻灭，轻轻一碰便粉身碎骨，我却乐此不疲。于是将四月份时写下的那句话找了出来，“你可能喜欢很多人，却只爱过一个人。在时光的暗哑里，此生，此后，他成了不可能的人。我只是想要，在这有生的余年里，将那些心思默数，将这些时光暗启，在你或能看到的地方，建一座时光的岛屿，有时光葳蕤，有温澜潮生，有滋生蔓延的心事荼蘼，约一场花潮之期。”然时至今日，花期已尽，此生不复有。

孤独与寂寞有多深，落在心上便有多重，似也不疼，只是钝钝地消磨着，一日日下来，终觉萧索。她们说我长时间不写字，也许是内心平静。我说只想呈放空状态，不是平静而是繁杂，那些事，凌乱而繁冗，找不到出口，亦不能诉说，于是一日日以缄默对待，终至无话可说。然一旦动笔，那些被藏匿的思绪便纷涌而至，一点点淹没。

某日黄昏，一群人走在雨后的梧桐路下，与李说起那些生活里的不愿和不得已，他说我外表柔顺，内心的固执却比谁都硬，诸如对所喜之人之物，诸如对婚姻的想法。不是不明白那样的道理，过刚则易折，然改变却是更加困难的事。母亲说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屈就着一眨眼便也过了。我却害怕那样的日日消磨和度日如年，生命里的落寂已够重，我不愿再有选择性的加深。

李是本命年，已到第三轮，妻子与他相差不大。每每聚会，不只一次与他说少喝酒，如果想要孩子，再晚的话不适合。一年多前见过他妻子，小月之后，与领导一同到他家里探望，我与她在房间里说话，她看起来气色很好，言谈间亦是明事理的女子。如今调养一年余，李却不愿要孩子。我们的工作量，远比他妻子的要繁琐要疲累，很晚下班，然后穿过半个城市回家，他依然要承担起所有的家务。他说他害怕，在他老大身上，他看见了绝望，而他妻子，多年的婚姻生活，满满的已是倦怠。

如今的种种，看到他老大的那条路，触目惊心：父母年迈，繁重的工作之余一个人带孩子，年少十年的妻子一去不返，亦从不过问孩子的种种。在婚礼上见过那个与我同龄的女子，穿着大红的喜服，浓重的妆和头饰看起来疲惫了些；孩子出生后，亦在家里见过她，抱着小婴儿出来见了一面，然后回房间。一年，还是新婚，孩子落地之后草草收场。明明在一个城市，对于那样年少的孩子，竟狠得下心，不见，不问。他们的争吵，年少妻子的任性与不体谅，工作的繁重，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难怪他说，如今所有的期盼，都只是好好养育那个才一岁的小女儿而已。而她还年少，如今不带痕迹的离开，也只是想以后的路可以轻松一点，只苦的，是年少的孩子。

世间的悲欢离合，本就无常，无论曾经再怎样的信誓笃笃，最后亦被生活消磨了所有。我便更害怕那样的路，在生活的琐碎里将所有生气消磨殆尽，不得欢颜。

这些稍纵即逝的时光，印证了我长久而冗杂的生命里的每一刻，思之，念之，最终却只有回忆。然回忆，却是存在的唯一方式。我爱上了回忆，背负着回忆踽踽独行。未知的路途里，你亦是。

如果，如果此生还能有新的彼岸，但愿我们都可有各自的细水长流。

时挽。六月辞书。

图片来自苏苑。

离别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