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这一场光阴的浓烈

分类: 『莲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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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她在时月婉转里渐渐静默,在时光褪尽繁华后渐渐失了焦躁的气息,内心笃定,以某种坚定的力量,带着最朴实无华的希冀,寻一处安放之地。而他在千里之外,在她所陌生的从未抵达过的城市,过着她不曾经历的生活。多年不见,偶尔问候,心有微光。
她要这样的宁寂,在初升的阳光将且照在身上的时候,她就站在冬日屋角下的荒芜景致里,林木枯萎,草蔓凄凄,在她记忆深处的一片繁花似锦已经模糊了颜色,只剩这一片萧条之所的衰凉。风凉凉的从谷底吹上来,沿着山脊一路迁徙,偶有淡淡的梅香萦绕于鼻稍,那么淡,那么轻,在这冬日里,凛冽绽放,是她想要的一贯温吞从容。
日里清宁平和,她静静坐在光阴的罅隙里,手边一本书静静躺着,等着她用指腹摩挲上面的每一个字,用心感触每一个字句的温良,然只是那样静静的等待,长久的沉默。她希冀能够有一个人陪在身边,陪她看这山里的清净祥和,守着一方温土,将路途走远、走尽。
在鸟鸣与风声里,她枕在膝上徐徐睡去,就着这满室温良。青灯执守,长河寥落,时月稍纵,恍惚一场梦里落尽了满地繁花,醒来世情荒芜,满地残红落作回风舞。她就借着指尖凉薄的温轻轻一触,涟漪落去,独留一场余香怅惘。
醒来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山脉在阳光下满山光华,她有那样的一个希冀,有一日,有个人愿意陪着她走过荆棘,攀越陡峭的岩石壁垒,到达山脉的顶端,路上看见一两株开得正好的山花,遇见一只外出觅食被惊扰仓惶逃窜的野兔,或是,偶见一汪清泉淙淙流下,在树荫的笼罩里,他们停歇,看着群山深处被围绕烟雾弥漫的村落。
其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远行过那样的路途,记忆里还是偶尔四月的清宁里,一群人攀爬凌立的石到达深山里,在落满时光痕迹的墓碑旁浅坐。在没有人注目的时候,低低对着墓碑轻言细语,将思念或是期冀说给再也不会跟自己说话的人听,总是想着,如若他们还在,那会有多好。
其实她一直明白内心的凉寂和温良可以支撑着一个人走多久,亲族里时常有人问她为何还是单身一人,她亦只是淡淡回答没有遇到合适的而已。是的,仅此而已,而这仅此已使得她满身倦怠,而他们,身上与她流着部分相同的血液,说着她长久不曾听见的乡音,满身亲切。
她一人坐在庭院,长久陷入沉默的跌宕潮汐里,记忆的潮水汹涌而来,全是年少的回忆,珍藏了她几近一生的浓烈与鲜活。也有部分,她为了那些记忆付出了至为惨烈的代价,所有年少的恣肆与轻狂她一一走过,留下满身伤痕,但她从不后悔,她也曾那样活过,没有在年少里错失一切可以悔恨的事,也使记忆更加盈实饱满,在年长苍白之后可以守着那些记忆,感触自己曾那样鲜活的容颜,而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对生命的生气有那样深的感触,而不是像一潭死水,沉寂,弥漫腐朽古旧的气息。
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身上,那样的暖意沁入身体内脏,不似城市寒入骨髓的冷,只一味的安静与宁和。她像幼时一样,在阳光暖煦的午后,将一头长发铺洒开来,用温水一点点将之浸湿,泡沫丰盈,有一股她喜欢的好闻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母亲会在一旁舀水从发根淋下,她闭了眼,感触那样的温度。稍后她在阳光里静坐,长发在风里慢慢风干,从长发间隙里看见阳光细细碎碎的洒满一地,满室生华。
这样的年末已是记忆里最暖的一个,没有寒风的干燥阴寒,只一味的让她遍体温良。这里一直是她最温暖最眷恋的故乡,多年在城市里行走,一直没有归属感,有些地方,即使她也曾那样熟悉的走过,甚至生活了几年,却从来都是冰凉的触感,而仅隔几十公里的这里的一砖一瓦,对她而言是那样熟悉的所在,闭上眼触摸,每一寸都是记忆、都是温暖。那些光阴织就的记忆,无论她离得有多久、有多疲惫,只要是站在这样的气息里,她就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痕迹,不悲不喜,一贯宁和。
绕行不远的路途抵达桥上,恰似凌空而立,幼时熟悉的几个村落而今看着越发狭窄。她站在桥上遥遥地看着她成长的那个村落的一隅,就那样突兀地立于半山延伸出来的部分上,现今她便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遥遥的观望。
风极大,她顺着风一路向着桥的那边行走,就像要从河的此岸泅渡到彼岸,而她行走在前往的路上,路途遥远,她一直在跋涉,不曾停歇。行至中间的时候,她站在中间看着向下看,是那条熟悉的河流,河水接近干涸,在笔直的位置上,她看见幼时与伙伴嬉戏游水的河流转角,似乎还是幼时的模样,而她容颜不再。他们也不再是曾经的容颜,已在岁月里风化了年轻的模样。
幼时她曾有过这样的想法,顺着这条河流一直向下游走,走过沿河的弯弯道道,也许有一日可以到达辽阔的海边,累时希望有那样一叶扁舟,供她以休憩,在她疲累的时候给她依靠,载着她不停歇的向下走。年岁渐长之后明白这条河流过于狭窄,要在漫长的漂流之后才可到达金沙江,沿着长江千百年来的轨迹最后在入海口汇入海洋。八月的黄昏,她曾站在暮霭浓重的江边,看着对岸的灯火陷入回忆。妃说那是凉山州,而她没有泅渡,只是站在此岸观看。
终是没有走到对岸,半途而返,逆着风艰难行走,一头长发凌空飞舞,在镜头下翻飞不已。她微微眯眼,从镜头里看见蓝天白云,山脉重重绵延至远方,而那是她赖以生存的呼吸。不远的山上草木枯荣,满山的枯萎里是林木的青翠,山坡小路在草里显露出痕迹。她总是轻易陷入回忆里,幼时青草香味弥漫的山坡,山坡上渐渐向山顶攀爬的牛羊,雨后春笋般冒出的菌子,她的年少,她的记忆,在沿途的一草一木间历历在目。
她想,后来还是会有一个人,在阳光满溢的午后,陪着她从桥的此岸走到彼岸。将路途走近,沿途温良,却足够她用一生来回忆和拥有。
尾生。二月花潮。春节假期。她要,这一场光阴的浓烈。容许,她将这光阴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