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黄爱东西 著
我小的时候不太讨大人的喜欢。
我的话很多,对大人的偏心明察秋毫,往往说了出来,不肯认错,还长得不好。我有一个圆圆笨笨的弟弟,每个人见了都去抱抱他,他就露出可喜的笑容。我在一旁看了总是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来逗我呢?大人们常常还说:“弟弟长得比姐姐好哦。”我马上就说:“我比弟弟长得好!”
我小学的时候念书常得全年级的前三名,可是我老是当不上班长或者中队长。我把这归咎于我的眼睛不够大,那时我们学校的大队长中队长都是大眼睛的可爱女孩子。后来我进了学校的乐队,虽然进步很快,但是音乐老师从来不会把我抱到膝盖上和大家说笑。那时候有一个叫东旭的小姑娘常被老师抱着坐在膝盖上,同学们就围在老师的周围听故事或者谈笑,那情景若是照相会是一幅很好的园丁花朵图。那时候东旭和我很要好,演出前常常在一块煮饭或者吃馄饨面。
我的不受宠的极致是在一次演出前。大家都换好了演出服——白衬衣和粉蓝色的棉布背带裙,很多同学又围在老师的身旁,上演那幅“园丁花朵图”。音乐老师盯着我好一阵之后忍无可忍地说:“你的裙子为什么总是像刚从咸菜坛里拿出来似的?我已经很多次不说你——你们家没熨斗么?你的父母也不会给你熨一下衣服?真是什么样的爹妈养什么样的孩子!”
我站在那里全力忍着眼泪瞪着老师,不明白他为什么因为一条皱巴巴的裙子就当众说我父母坏话。我觉得他是一个恶毒的人。那时候我的同学们大多是西关老城区人家的孩子,家里有老人,甚至有不用上班的母亲,住在祖传的西关旧屋里,家里不乏老式的熨斗。当时可以学习乐器的孩子,家境大多非常好。是因为这些原因吗?也许我实在叫人讨厌吧。
那天的事情我没告诉父母。开始自己小心地洗晾演出服,湿淋淋地不拧就挂上晾衣竿,不时地用手抚它,但它还是不能够熨平如新,像我的同学们的那样。
后来我不用再穿演出服了,也不再拉琴,但那条皱巴巴的粉蓝色棉布背带裙和音乐老师的数落一起留在了童年记忆里。
大学毕业后我去电台上班,碰到了东旭。我们成了同行,她也从小美人变成了大美人。她兴高采烈地和身旁的同事说:“我们是同学!那时候我老是抄她的造句,总能得满分!”是吗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咱们总是做鸡蛋饭和腊肠饭吃。
看着那张阳光下美丽的脸和晴朗笑容,和她说:“那时你多受宠,不过看来是宠不坏。”
真是岁月无声,迅疾滑过。■
(摘自《桃花开》,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3月版,责任编辑:刘佳王一冰,定价: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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