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再见——一个在日中国人的情感实录

    梁文辉现在实在是有口难辩。

    三十八岁的梁文辉至今单身，是那种连女朋友都没有的纯粹意义上的单身。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人常年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3625他回绝女方，这就使得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最后，连那位最热衷于牵线搭桥的史太太对他也没了耐心并渐生微词。

    梁文辉满腹委屈。

    他不是不想结婚，他更不是不急，同时他认为他自己也远算不上挑剔。但是，他就是遇不到一个合意的人。

    那些一起来日本留学、如今早已子满枝头的朋友们听说了他的情况以后，也不停地打电话来催问：你说说你到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8985想要什么样的？！

    梁文辉为此思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6452了很久，非常苦恼。他真的是没有什么太具体的标准。

    朋友们说，完了，不设定标准就是最高标准！朋友们还以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他：别选花了眼，过日子还是实实在在的好。

    虽然推三阻四，虽然一拖再拖，梁文辉最后还是被朋友们架着去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1359度佛教。梁文辉暗忖，学佛教的女孩子总该有那么一种清新脱俗、遗世独立的味道吧？

    然而，当殷红蕾出现在他面前时，梁文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不拘专业，这些女博士的身形体态、举手投足甚至说话做派都如此惊人地相似！

    殷红蕾的眉眼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扁平的胸部、微凸的小腹、已经松垂的坠臀就无限夸张地晃进了他的眼里。梁文辉不是那种看女人先看三围的男人，要怪只能怪殷红蕾自己，她用极富弹力的紧身毛衣和一步短裙凸显了自己所有的缺点，而且最不应该的是她竟然把毛衣塞进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5925短裙里。梁文辉百思不得其解，文化素养如此之高的殷红蕾怎么会这般装束？而且，云瑛未嫁的她怎么能够任由自己小腹发福还浑然不觉？看来，学识和审美未必就成正比。

    当然，殷红蕾同样少不了女博士们脸上惯有的那抹清高。她等神不守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3855的梁文辉主动伸出手来，才将自己的指尖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梁文辉的手掌。

    一餐吃下来，梁文辉简直就是食不甘味、不知所云。

    分手时他恨不得马上落荒而逃，但非常不幸的是，殷红蕾和他顺路，不仅坐同一条线路而且还在同一个站台下车。下了车以后，即使再不通情理，梁文辉也不能不送送殷红蕾，虽说日本的夜路相当安全。殷红蕾住得果真离他很近。他住一丁目，殷红蕾住三丁目，不过七八分钟的路。

    一路无话可说。

    送殷红蕾到公寓楼下，梁文辉正欲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5644落大方地说：

    到屋里喝杯茶吧。

    毫无思想准备的梁文辉一下愣住了，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最后讪讪地随着殷红蕾进了房间。

    殷红蕾四贴半的小屋虽然局促，倒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3873来。

    殷红蕾回家后，人好像轻松了许多，话也随之多了起来。殷红蕾做的是佛学研究，话当然从佛学说起。梁文辉对佛学知之甚浅，依稀中只模糊记得“菩提本非树”那句偈语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23636不好随便应对。手握殷红蕾倒来的一杯热茶，跪坐在榻榻米上，隔着ンたつ（一种放置于榻榻米上的矮脚小桌，桌面下安装有通电的取暖设备，冬天时铺上棉桌布，非常暖和），他学生一般聆听殷红蕾谈茶论道。这样静心一听，他才发现原来殷红蕾的声音清丽悦耳，竟也让人非常受用。  
    殷红蕾的嗓音让他想起了季梅。

    梁文辉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季梅了。季梅是他在国内读大学时的女朋友。季梅歌唱得很好听，那时候还不兴卡拉ＯＫ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23636不然季梅可以经常一展歌喉。大学毕业以后，他们像许多校园恋人一样，非常自然地分手然后各奔东西。当时是有些伤感，但还不至于撕心裂肺，校园恋情毕竟还有些粗糙有些单薄。工作不到两年，他就非常利地被暂驻日本工作的姐姐办来自费留学。到日本以后，季梅离他就更加遥远了。

    在梁文辉的回忆中，读硕士、博士学位的那几年，日子仿佛是以同一种节奏击打而过。除了读书、打工，他根本记不得他的生活中还有什么其他内容。颠三倒四的他根本顾不上交女朋友，况且工学部女生本来就少，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3317没有机会。他来日本那会儿，留学生之间的交流好像也不像现在这么频繁，虽然大家也时常演绎一些即兴的爱情短剧，但远未像现在这样男男女女说搬到一起就搬到一起说分手就分手，没这么随便也没这么放得开。

梁文辉从来不认为年龄会对男人造成什么威胁，年龄是女人的致命伤却是男人的筹码。这个世界，向来是男人越成熟越有成就越容易赢得女人的爱慕。但在日本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23636梁文辉觉得至少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这样。过了而立之年，他发现同龄的女孩子中但凡眉目还周正的，早就身有所属，与他相匹配的年龄层仿佛一个真空地带，根本就没有他挥洒的舞台。后来，他就尝试着和那些年轻女孩子交往，但他痛苦地发现，相差五六岁以上他就会感觉到自己和她们之间存在着代沟。且，这些刚来日本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们，从来就没有把和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3317交往的目标定位在婚姻上，如水蜜桃般鲜嫩的她们才不急于给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梁文辉，梁文辉绝不是那些以婚姻为人生终极目的的漂亮女孩的捕猎对象：他不过就是在一家大公司的研究所里就职，有一份稳定的薪水和一纸正当的在留资格。她们和他在一起，就为了有个伴儿不寂寞、同租一处房子减轻一些负担。真诚渴望一个家的他，最然成了她们的暂时栖息地。他曾经试着超越，按照她们的观念去生活，但却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一怒之下，他把这样一些女孩彻底从他的房间中清理了出去。

    在日本真正衣食无忧以后，梁文辉这才品味到最深刻的寂寞。最痛苦的那段日子，他很自然地想起季梅。他为此还特意打电话给国内的老同学，婉转地询问季梅的情况。季梅已经是一个十岁男孩的母亲，生活得当然非常幸福。放下电话，梁文辉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愚蠢。

    看来，确如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4133们所说，在日本，男人找个伴儿不难，谈婚论嫁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近来刚被拉去相亲时，梁文辉还抱着那么一线希望。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是那种让女孩子一见就眼亮的男人，但是他绝对是任何一个想踏踏实实成个家的女孩子的上好人选，其实无数次相亲也恰好证明了这一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8973。但是几个回合下来，他黯然发现所有的见面不过是他以往历史的重演。

    想着想着，梁文辉不知怎么打了一个喷嚏。他这才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8725然惊觉，思想溜号的自己竟然一直直勾勾地望着殷红蕾，看得殷红蕾满面通红。

    殷红蕾抱歉地说，我这儿没有空调，你是不是冷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5925？

    失态的梁文辉连忙摆手，但殷红蕾还是取出一条薄毯，替他围上。殷红蕾这非常女性化、非常温柔的举动使情绪相当低沉的梁文辉一颤，他不就是需要这么一种相偎相依的感觉么？他还苦苦地寻找什么呢？

    梁文辉顺势将头http://www.ewen.cc/qikan/textout.asp?w=16&h=17&fn=%C3%A5%C2%AE%C2%8B%C3%A4%C2%BD%C2%93&fs=12&txt=-18986在了殷红蕾的怀里，殷红蕾的胸部虽然很欠丰满，但依然充溢着母性的召唤。殷红蕾轻轻地轻轻地将他揽紧在怀里，就像呵护一个迷途的孩子。

    事情就这么骤然急转直下，完全背离了梁文辉的初衷。

    梁文辉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起身和殷红蕾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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