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熊出没”这个可不是在国内那些贴在越野车上拉风自慰的标语。

在这个美国最早建立的国家公园的夜晚，野熊真的会随时出现。

我们当然怕熊，但是我们还是决定出去冒险。准确说是我跟着土人去冒险。很肯定，要是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用自己的身体去遭遇可能随时出没的大家伙。

首先，我们需要找路。黑黑的夜，隐退了那些通往温泉的道路。我们找了好些时间终于找到了隐匿在黑夜中的道路。我们随着头灯的光线开始下山。其实，所谓的道路不过是些有些浅浅印迹的小路，你也可以说它不是路。土人走在前面走，我紧跟在后面，我要做的动作除了不断迈出双之外，还要不断地把头转向两边，用我的头灯扫亮周围的空间，以防潜伏在杂草从中黑夜里突然出现的大家伙，土人的头灯则指向前方。

此刻，我明白了我的头灯是巡逻灯，左摇右晃；土人的头灯是探照灯，直线的。两个家伙在人造灯光的指引下晃晃悠悠地下得山去。

土人走得老快，我有点跟不紧的感觉，我想叫他走慢点。但是，我那点自尊又阻止了我，我怕土人笑我，老实说，我心里面鼓鼓的，生怕一个大家伙跟劫匪似的从旁边出来，要命的是这个家伙如果只是劫财，我就给他，劫色，我也认了，没准还享受点被强暴的快感，反正在城市里生活，每天都在遭受精神强奸。但是，在这个家伙眼睛里，我的美色与钱财对他都是浮云，他只劫命。

所以，我怕，俺跟在土人的后面，偏偏这个家伙走得又那么快。现在，我必须用小跑的速度才能跟紧他，我想骂他几句，就像柔弱的女子在危难之间没有得到强大的男子帮忙的那种撒娇而恐慌地骂几句。但是，我的理性告诉我，这多没有理由，因此，我必须压制住我的恐慌，不断用紧跟的速度来平衡我的慌乱。

过了一会，我们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再走一段路，那声响就就像装了扩音器一样，越发响亮了。

我的心更加悬紧了，我从影片看到黑熊经常出没的地方就是水边了。要是，我们贸然地出现，打扰了熊先生，熊女士的饮水之乐，那可了得，或则他们正在甜蜜的约会，我们破坏了人家的浪漫，这就更悲惨了，想着想着，我就更加不寒而栗了。

路尽水现，哗哗的流水碰撞数十万年的石头激荡出凉寒的水花，我慌张错乱的脚步更加失去了节奏，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紧跟土人。偏好这个家伙，在前面开路开得兴起，全然不了解在后面我的慌乱。

我们继续在没有空间目标的道路中寻找传说中的温泉。

杂草丛生的道路没有明显的标记，我们拾起了路边的小石头，堆积一个小石堆，作为一个标记，好作为我们迷路寻找道路的信号标记。

我们沿着只能听见，却看不清的河边时上时下，在未知的路道上前行，不知道目标在哪里，我有一种冒险的刺激，这种刺激让我有点恐慌，也让我兴奋。

“就这了，找到了。”

土人命令式地告知我，我们找到了温泉。果然透过头灯，看见不断上升的热气，鼻子里也充斥着硫磺的味道。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呀1

就在我的感慨还没有全部发出之时，山顶一束强烈的灯光照向我们。

我和土人彼此的面孔都赤裸在对方的视线下，这种在黑暗中近距离面对的人，突然被一种强光突袭，真有一种被脱光衣服被示众的感觉。似乎又感觉在黑暗中做了什么不大见人的事情，让自己曝光在强光下有一种难为情的不堪。

这光是上帝之光吗？那我们该“哈利路亚”了

这光是佛祖之光吗？那么我们该“我佛慈悲”了

通通都不是，这是景区巡警警车的探照灯。

我的心就如同做贼般，扑通猛跳起来。

大约是前段时间，景区真正的主人黑熊对外来误入它们地盘的游客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吃掉了一个外来客。景区的管理处受到了高度的压力，这夜晚巡逻的警车就多了起来。

那粗壮的光束照在我们身上，让我刚刚有脱衣服泡温暖的冲动完全消失。此刻，我在等待，等待警车的高音喇叭响起：站好了，都别动。

那灯扫荡了几圈，突然熄灭了。

我提到嘴边的心一下又回到了左胸膛。

我打开头灯。

猛然，那灯又亮了起来。我吓得赶紧灭了头灯。那灯亮晃了2分钟，终于再次熄灭。

“他们是下来捉我们了吗？”我问土人

“管他！”土人有当烈士的勇气，我直接就是做汉奸的懦弱了。

强光没有再亮！天地真是漆黑一片，特别是那强光刺激了视网膜以后，好久它都没有适应这片黑暗。

“我们还泡温泉么？”

“泡！”土人有就义般的从容与坚定。

呼啦啦，他就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下到河边，这刚下的河水是冷水，又没有灯光看清地势，因此土人走得小心，我也看得谨慎，喉咙似乎要随时张口，对土人可能摔倒在夜的河里而屏住呼吸。

土人终于找到了温泉热水流下的地方。

借助眼睛已经适应的黑暗的光线，我看到这家伙在水中很惬意。

“感觉很棒，上面是热水，下面是冷水。你不下来吗？”

“我过会来。”我老担心着刚才的警察，现在满是提心吊胆，全无泡澡的心思。

此刻，我蹲在河的岸边，看着土人在冷、热交汇的河中舒畅的泡澡，我无意中抬头回望刚才来时的道路。

现在，这无意的回望必定会成为我一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

你想说：你看见熊了吗？

恭喜你！

猜错了！

我看见璀璨的银河！

我见过不少曼妙奇幻的星空。珠峰的星空最难以忘怀，一边是电闪雷鸣，一边是银河漫天，分不清楚星系，那种高纬度的震撼，让头脑少血的我有一种血气方刚的冲动，我想那是对生命的悸动，就像看见一朵花开，你发觉了美丽，发觉了花开的秘密，发现了生命的极致，我想在珠峰的那种个体生命的渺小与大自然的宏大形成的对比的震撼绝对是一生中痛击神经的记忆，就像电击。

我想看多了西藏高原的星空，我是不是该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视觉疲劳。

但是，现在，我回望的这黄石的星空再次唤醒了已经沉睡的神经。

西藏珠峰的星空是宏大的，也是飘远的，对照在那个高度，对望这个星球最高海拔的顶点，个体的生命有一种被退去的感觉，就像一个卑微的乡下人让他突然进入世界最宏大的宫殿，那种震惊让他语言片刻失效，就像卷入黑洞，完全地被动，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而此刻的星空，固然也有那种大气，但是除此之外，它多了一种绚丽，一种柔美的绚烂。我想西藏的寒冷把自己刺激成缩小的一团，那种状态下的我是紧缩的，我自己是在逼退的，自己不断被逼退，那自然的宏大就越加放大，放大到一种个体被吞噬的感觉。

而现在，也许是夏夜的凉爽把我个体的感觉扩大了，周遭这廓落的景色它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势，我感觉我跟她是接近的，我们是融为一体的，那份对警察的，对黑熊担心是一种刺激，它刺激着肾上腺的分泌，那是“做贼偷窃般的快感”。很快，这刺激很快又沉静下来，你只听得那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凉风过耳的声音，动物夜鸣的声音。

我突然间又体会到两处观星的一种不同，珠峰观星，周围有藏人的帐篷，虽然在那个高度，但是你感觉文明离你很近，你不时还能听到帐篷里的欢声笑语，老实说，人和自然结合还有点唐突，那觥筹交错的热闹声，我是不喜欢的，我想那日假如周围退去了这些人为的东西，我的感觉又会是不同的。

而在黄石这个夜晚，营地离我们较远，警车以及它巨无霸的灯光退去之后，我身处一个真正的自然中，这个自然是柔和的，身边流动的是柔柔的河水，而不是西藏冷寒的厉风。

因此，我的情绪也舒坦起来。现在，该我下去泡澡了。

现在，热水流过我的上身，冷水包围着我的下肢，土人站在我的头上的岸边，他形成一个巨大的剪影，那种姿态好美，一个男人对着银河的星空，他有片刻的沉思的姿态，自然而贴切，我想这个姿态是比一个男人站在所谓的人生的成功的舞台上要美的，因为他自然，因为，说句肉麻的话：我看到生命极限之美的状态。就在那个瞬间，这种感觉是如此不夸张的真实的存在。

不过，那优美的星空，静谧的环境也有一点不协调，就是那巡逻的警车突然多了起来，不时从山头开来，虽然没有使用它极具威力的大的探照灯，但是它游来晃去盘旋在那里，跟游魂似的，显然它破坏了刚才那种纯自然的优雅。

我赤条条地从温泉里钻出来，身上冒着白气，这种形象一定有一种骇人的感觉，是得道成仙，还是僵尸出笼？

我们决定走另一条道路回去，好处：路宽；坏处：路远，还要爬山。

绕着河道走了10多分钟，我们走到了大道上。这个时候，我很盼望有一辆闪烁灯光的警车驶来，然后我一定会设法让警察允许我们上车，这样就可以省去这2公里的爬山的辛苦。

我脑海里一直琢磨着我该如何表演出逼真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从而获得将要驶来的警车上的警察的同情，但是这个我一厢情愿的警车与警察一直没来。

我们只能步行爬山回到露营地。

退去的汗水再度光临，跟整个外面的环境倒是挺配合，刚才下过雨的外面一片湿漉的痕迹，星空继续璀璨而优雅，我忙碌拍摄了30分钟照片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欢迎阅读自行车旅行系列游记：川藏线；海南岛；唐蕃古道；中尼公路；山南喜马拉雅；印尼；美国单车旅行：详见博客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