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中 情 怀

    闲来捉笔，无事生非。惊闻战友马驰在海南雨中徜徉，不由地拍手称快。衣衫湿透，大衩落汤，难免几多尴尬、几多窘迫，有失老总风度，但仍不失为一种浪漫、一种自娱、一种独享，可诗可画。

    相形之下，愚兄的雨中情怀则少了那般浪漫与潇洒，有煞风景，不堪回首。抑或隐匿着些许苍凉、些许无奈、些许悲壮。...

    那是初秋的一天凌晨，全团突然紧急集合后，部队拉上了107国道。

    苍头大兵惊魂稍定，有的刚刚抹去惺忪睡眼留在眼角的眵目糊，一声霹雳炸响，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紧急集合着实打了各连一个措手不急，猝不及防中竟忘了带雨衣，害得大兵们赤裸裸天地之间无遮无掩。大雨来得急迫，来得猛烈，霎时间，天、地、人都笼罩在茫茫的雨幕中。

    无情的雨水打在身上，泼在脸上，顺着脖棱梗子一个劲儿的往里灌。凉飕飕的雨水从后面流过脊梁直捣股沟，从前面淌过胸脯直下小腹。起初仅仅感觉有点凉意，好似爬虫蠕动。渐渐地军装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了身上，则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湿裤子贴在膝盖上，紧绷绷的打弯都费劲；袖子裤管成了名副其实的下水道；脚下的解放鞋里灌满了水，随着脚步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

    部队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前进，犹如一条巨蟒继续在雨中蜿蜒前行。

    环顾周围，战友们边走边不停地抹去脸上遮挡视线的雨水，不时耸耸肩头那越走越沉、越背越重的背包。脸上神情严肃，却充满刚毅、坚韧、自强和自信，毫无畏惧之色；脚步坚定有力、虎虎生风，绝无退缩之感。

    摸着一捏就出水的背包，我心里好生惆怅，不是滋味。那可是前几天刚刚拆洗过，又一针一线亲手缝起来的。一个大老爷们儿穿针引线的容易吗？被雨水这么一浸泡不又得重来一回。再说了，枕头包里还放着几件换洗衣服呢，都泡汤了拿什么换呀？唉！事已至此，想什么也没用了，谁让咱赶上这倒霉的天气。

    雨依然，路茫茫。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新兵突然想解手：“报告连长，我想撒尿！”估计他从集合到现在一直憋着这泡童子尿，哗啦啦的流水声引发了条件反射，突然尿急憋不住了。

    “报什么告，就在裤子里尿吧，反正都得洗。”连长漫不经心的脱口而出。小新兵吭唧了半天也没尿出来，只好跑出队列钻进路边的青纱帐。

    有人耐不住寂寞，随着鞋里咕唧咕唧的水声扭着小秧歌哼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声音不大，扭姿不美，却有极强的感染力，大伙脸上顿时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一个山西老兄索性摘下帽子，就着雨水搓起寸头来：“唔，痛快！这下可给咱部队省下水了。”只言片语，一举一动，给雨中只顾埋头行军的大兵们增添了几分乐趣。

    归途踏上了一条泥泞湿滑的土路，令许多战友滚得浑身泥巴、满脸泥水，狼狈不堪。

    走进营区大门，转眼云消雾散，雨过天晴。老天爷似乎成心捉弄人，气得大兵们直骂娘：“老天爷真他妈不长眼，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等老子上路了下雨。”

    队伍一解散，军营里立刻热闹非凡，人人光着大膀子、露着大脊梁，又是洗又是涮；一条被子俩人拽，一个这头一个那头，拼命往外拧水。一时间，连队门前，操场周边，礼堂两侧，树木之间，凡是可以拉绳子拴背包带的地方，统统挂满了湿漉漉的军被和军装。放眼望去，大有“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的感觉。

    不须说，大兵们连着挨了几天遭罪的日子，棉被几天晒不干，只得用大衣充被，那真是上下左右顾不及，盖头偏露脚卜丫。尽管个个年轻力壮，偶感风寒引起的咳嗽声还是响遍营区，不绝于耳。

    在部队，这种经历虽仅此一次，却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遥望马总在万绿园中悠然自得，闲庭信步，放眼波光帆影、椰风海韵，满目如花似玉、灯红酒绿，别看也是当过兵的人，料想再也找不回当年那苍头大兵临风沐雨的感受了。

【图为作者与马驰（右二）、文澜（左一）在38军114师时合影。】

【作者（左二）与马驰（左一）、穆秭（左三）在114师政治部时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