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纪游泳
只有在那个年龄敢为
有一年,部队到易县山区驻训。一天中午,正值午休,以排长卢玉贵为首的炮三连的几个好友找到营部,悄悄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一个游泳的好去处。我欣喜若狂,按奈不住从炕上跳将起来,差点没把老乡的土炕跺塌。当时部队进山驻训,都是在老乡家号房子住,睡的也都是老乡的土炕。
说到土炕,不能不让人想起一种令人十分憎恨的小动物,一种在动物园里不曾见过的小昆虫,学名叫跳蚤,俗称虼蚤(ge
zao)。可别小看这个小东西,咬起人来厉害的很,一夜之间便能让你遍体鳞伤。这小家伙白天藏在土炕的苇席下、墙缝里,到了夜里人熟睡时,便跳将出来吸血咬肉。你想抓还抓不着。不知列位是否仔细观察过那小东西,那两条长长的细腿一蹦,立刻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按身高与所跳高度的比例计算,奥运会跳高冠军也得甘拜下风。记得当时有人介绍经验,说是要蒙在被窝里打着手电找,然后在手指上吐点吐沫去沾它。试过几次偶尔见效,可是不现实。劳累了一天的大兵,倒头便睡如烂泥,哪里还有精力夜半三更爬起来抓跳蚤哇?况且跳蚤如此之多,怎么抓的完呦。无奈,只好任它摧残。只见浑身上下,尤其是腰部,红红的疙瘩密密麻麻、星罗棋布,令人奇痒难奈。这也许是我当兵以来遇见的最为头疼的一件事。后来,一个张家口籍的农村兵偷偷告诉我:“晚上睡觉时把背心裤衩全脱光,光着腚睡,跳蚤不沾身,晚上咬得轻不算,白天身上还没有。”见我不信,他又说:“不信你看看老乡去,晚上全是光着屁溜子睡呢。”“亏你想的出来,我能晚上去老乡屋里掀被窝吗?老乡发现了问我干什么?我说看看你们是不是光屁股睡觉。”一席话说的我们俩笑得前仰后合。他后来打赌似地说:“反正俺们在家都这么睡。”...后话不说了。总之一句话,土炕给我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喂饱虼蚤”。如今才知道,敢情这小东西竟是传染鼠疫和斑疹伤寒的媒介。太可恨了。
言归正传。提起游泳,实在是一件久违了的趣事。“南方多没人,日与水居也。”我从小生长在南方,自幼喜水。记得在广州军区六一小学上学时,便时常在大雨倾盆如注之际,与小伙伴们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冲上街头,堵住马路边的雨水口,泡在雨水中嘻笑打闹,还自称在“游泳”,其实是爬水。家里的大阳台也成了“游泳”的好地方。用墩布堵住雨水管,水可以没过脖子。嘿嘿!脚脖子。泡在水里爬来爬去,闹得阿姨哭笑不得,无所适从。...
总之,无论是童年、少年,还是青年,从穿城而过的珠江到泥沙浑浊的黄河,从咆哮汹涌的大渡河到静静流淌的岷江,从云南兵团的鱼塘到禁止游泳的昆明翠湖,...
都曾留下过我游泳的足迹。游泳,似乎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想起来便令人兴奋、激动、热血沸腾。如今身居深山沟,又正值酷暑时节,身上的军装每天被汗水浸得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馊味。此时此刻,听说有地方能游泳,浑身能不发痒吗?不过,我们还是有点犹豫。当时,部队针对山区情况制定了几条纪律,“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游泳”被列在其中。身为排长的卢玉贵竟然敢公开教唆我们:“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小河沟里翻不了船。上面有什么事我兜着。”听他这么一说,哥儿几个打消了顾虑。
易县最著名的山就是狼牙山,山峰直立,犹如狼牙一般,因抗日战争中威震敌胆的狼牙山五壮士而蜚声中外。我们驻训的地方离狼牙山不远,山沟里流淌着一股清清的溪水。在一块仿佛堤坝一般的巨石后面,溪水被拦住,积成了一汪约30多米的水潭,足有一人多深。看见这一汪清凌凌的水,哥儿几个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忙不迭地脱下军装,穿着大绿军衩直奔水边,先撩点水拍拍颈部、拍拍胸脯。冰凉的溪水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哥儿几个唱起了军歌:“钢铁的部队,钢铁的英雄,钢铁的意志,钢铁的心。...”激昂的歌声在山沟里回荡,别有一番韵味。说来也怪,那时不管在什么场合,动不动就想唱一嗓子、吼几句,仿佛那不是军歌,而是一支步枪、一门炮,放几响轰几声就能使人振奋,令“敌人”闻风丧胆,让困难望风而逃似的。时至今日,那熟悉的军歌还时常在复转战友的聚会上当作“开场白”或“压轴戏”。这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怀念啊。唱着军歌趟进水里才发现溪水竟凉得刺骨,那也要游,绝不能退缩。哥儿几个绕着水潭游过来游过去,时不时还扎个猛子、竖个腿,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洋相,逗得大伙哈哈直笑。一时间,哥儿几个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笑声、叫声闹成一片。...
大伙正玩得痛快,忽然有人喊道:“你们看,谁来了?”大家尋声望去,只见两个上穿白衬衣下穿绿军裤的军人朝这边走来。卢玉贵眼尖,低声道:“坏了,教导员来了。”这下大伙可慌了神儿,慌不择路地跑上岸去换衣服。教导员叫何德寿,是全营最令人敬畏的干部,年轻时当过龚副师长的警卫员,后来提拔为团政委,是个颇有才气的领导。听说他转业后在县里一家国营公司当老总,把个公司经营得财大气粗、红红火火。听说我要转业时,他还专程跑了一趟师政治部,劝我留下别走,并说:“团宣传股长的位子还给你留着呢。”至今想起来心里都热乎乎的。
教导员身后紧跟着汽车助理。俩人越走越近,躲已经不可能了。卢玉贵仗着自己是干部,硬着头皮爬上沟沿。“教导员,您也来玩呀?”教导员回身对助理道:“怎么样,我没猜错吧?炮三连的人来游泳准是他卢玉贵带头。”教导员一脸的严肃,对卢玉贵道:“我一猜就是你带的头。怎么样,玩得不错吧?”卢玉贵嘻皮笑脸地答道:“什么不错呀,水凉得拔骨头,小鸡鸡都冻得缩没了,哪还有心思玩呀。”他的话和滑稽的动作把教导员逗乐了。见教导员笑了,我们几个也连忙爬了上来。卢玉贵知道教导员是四川人,水性肯定差不了,便说:“教导员,您要是不信,下去试试。”教导员嗔怪道:“好你个小卢,想把我也拉下水,没门儿!”哥儿几个也嘻嘻哈哈笑起来。有人“趁火打劫”:“教导员,他没安好心,就是想拉你下水。”...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尽说些嘎咕话,逗得教导员和助理笑个不停。紧张的气氛就这样被轻松的笑声冲得烟消云散。其实,教导员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眼前这几位都是营里的军事尖子和文体骨干,爱还爱不过来呢,怎么舍得抓破脸皮。但是,话又不能不说。他语气和蔼地说:“以后想游泳打声招呼,我找几个水性好的,组织你们一块儿来。”顺着教导员给的台阶,哥儿几个连忙认错。
摄影发烧友夏晓非忽然发现助理手里拿着一部海鸥牌照相机,便提议道;“教导员,您看这里又是山又是水的,旁边还有果园,风景多美啊,咱们照几张合影吧。”教导员欣然同意。于是,哥儿几个簇拥着教导员,沟上沟下,河边果园一通照。...
打那以后,我们和教导员的关系更密切了。
可惜,由于连续调动、搬家频繁,加之本人缺乏收藏意识,相片都不知道掖到哪去了。翻来找去,只找到了这一张。展示一下,权且作个念想吧。

从左至右:士兵肖彦彬(天津)、排长卢玉贵(太原)、本文作者、教导员何德寿(四川)、士兵李宗保(镇江)、助理(四川)
摄影:士兵夏晓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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