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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遗民”陈定山

(2010-10-14 18:2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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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海上“遗民”陈定山
陈定山51岁时照片(1947年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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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上海某家拍卖公司2009春季拍卖预展上,见阅一幅陈定山先生的设色山水立轴,品相颇佳,估价八千到一万二千元。我立图前,仔细鉴赏,不忍移目。笔墨设色有石涛韵致,老练遒古。以大披麻皴写岸边峰峦巨壑,近处虬柏、丛篁、古寺。扁舟一叶,断岸千尺。远处遥岑隐约,树杆和远山以浅绛设色,图左上角行书题五言绝句一首。意境悠远,使我不仅暗自叹:“好一幅文人诗意图。”而在预展的四五百件古今书画中,此图并不显眼,也少有看客在图前稍作驻足。可能几无人知陈定山为何许人也?而我于十年之前,在一收藏家朋友处首次见到陈定山的一幅高士人物画时,印象极为深刻,从此就记住了他的名字。后知此图仅以一万元成交,明珠坠泥,为之怅然若失。

陈定山(1897-1984)在四十岁前名陈小蝶,字蝶野,原名琪,或名蘧。别署醉灵生,斋号醉灵轩主、萧斋、定山草堂等,浙江杭州人,也是海上著名女画家、女诗人陈小翠(1907-1968)之长兄。他的父亲是近代著名小说家、实业家陈蝶仙(别署“天虚我生”,1879-1940),前清优贡生,民初时曾“传奇”般代任浙江镇海知县。当他发现了廉价的海类蚌壳可以成为增白粉的替代品之,遂弃官经商。陈蝶仙的主要产品是“无敌牌牙粉”,因此淘得“第一桶金”。后来又在杭州西湖边上开设有“蝶来饭店”,以及“蝶庄”和“蝶巢”等房地产。所以陈小蝶出身于一个富商之家。据传他的母亲懒云夫人亦能吟咏,怀孕十二月才生下小蝶。陈小蝶生而奇慧,十岁即能倚声和唱昆曲。十四岁入上海法政大学学法律,闻见繁琐的法律诉讼条文和程序之事,乃曰:“此非我所耐也。”遂退学而去。其父又让他另入上海著名的教会大学圣约翰大学,他见同学皆不讲国语而以“鸟语”相夸耀,又不悦拂袖而去。在当年的社会时境中,像陈定山那样的富家子弟对新式教育如此反感也实属“另类”,颇难以想象。而其父亲陈蝶仙当年竟然对儿子的“反叛”行径予以“默认”和“放任”,更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陈蝶仙雅好通俗小说,经商之余日日与当时海上的小说家相谈甚欢。陈定山因此耳濡目染,对之也极有兴趣,于是决定以写作为业。陈定山十六岁开始与李常觉合作翻译英文小说,学林琴南文风。由李氏口述,陈小蝶以文言文译出,据说每小时能写二千余字。并发表于当时由恽铁桥主编商务印书馆的《小说月报》,一时名闻天下,洛阳纸贵。陈小蝶所得稿酬,大多提供给父亲做研制新产品的实验经费。陈小蝶在当时的文坛上被列入所谓的“鸳鸯蝴蝶派”文学阵营,故与周瘦鹃、包天笑、毕倚虹、秦瘦鸥、郑逸梅等人气息相投,而与“新文学”派阵营则楚汉分明,泾渭有别。陈小蝶除卖文之外,还鬻书卖画。

陈小蝶在1923年左右就开始订润鬻书买画:“尺页扇面三元。中堂四尺六元。五尺八元。六尺十二元。过大不应。横幅倍之。屏条减半。书例又半之。”但迄今未知陈小蝶在书画上是否有名师传授。1940年吴湖帆与陈小蝶联名所订的画润是:“扇面尺页(以一尺为限)每件五十元。手卷每尺五十元。直轴二尺者一百元。三尺者一百六十元。四尺者二百四十元。”从中可知,当时在书画市场上陈小蝶的润例竟然与吴湖帆相同。为什么吴湖帆会与陈小蝶同订润例,为之扬誉?可能是陈定山曾出任过上海商会的抗敌后援会副主任之职。而吴湖帆是一个真正的“爱国主义”者,这在他的《丑簃日记》中有非常具体的显示。在同一画润中所附的“吴门弟子”中,王季迁、徐邦达、应野苹(平)等人的画例为:“整张四尺至六尺每尺二十五元。八尺至一丈每尺三十五元。横幅加倍。立轴照整张例八折幅式。幅式照整张去十分之三。屏条照整张例六折。”另外,朱梅村和陆抑非的画润还要低许多。在后来几年,陈小蝶的画润一路上扬,虽然不敢说是当时“一线”名家的润例,但起码是在“二线”画家中的前列前矛。山水、人物、花卉、松竹,无所不能,无一不精。

1947年出版的《中国美术年鉴》中曾评论陈定山的绘画时说:“其笔墨于洗练以后转趋繁复,千岩万壑,气韵无穷,盖收子久、山樵、香光、麓台为一家。又身行万里,胸贮万卷,故能变化于笔墨之外。诗书雅度,醰然自足。吴湖帆尝称‘蝶野画仙乎’。吴子深云‘吾平生于画无所畏,独畏定山,每一度相见,必有新意’。其造诣盖如此。”陈定山还是当年著名的鉴藏家,尤精鉴明清书画。又是一位艺术评论家和艺术活动家,是在书画和京剧方面绝对有“话语权”的重量级人士。陈定山也是一位名“票友”,曾与许多京昆名家联袂同台献艺过。当年凡是外埠来沪卖艺的大牌名角,大多要向他送帖或“拜门”,恳请其为之捧场或撰文褒誉。陈定山的如夫人郑十云(原名美云),曾是当年海上花国名伎之一,工擅青衣,色艺双绝。陈定山遂为之赎身娶归,妇唱夫随,犹如人世间的神仙眷侣。

1940年,陈蝶仙因战乱而将业迁移到成都、昆明,陈氏兄妹滞留上海。因为陈小蝶曾担任过上海市商会执行委员、兼抗敌后援会副主任,而被日本占领军宪兵队逮捕,后经家人和友人营救出狱,但被囚禁了七天七夜。经此打击,陈小蝶从此改名“定山”。有一说,陈小蝶因曾经购地浙江东阳定山以作归隐之所,遂更名“定山”,颜斋号曰“定山草堂”。并镌一印曰“小蝶一名定山”,由之配之,终身不去,以鬻书卖画为生。1948左右,陈定山毅然舍弃家族产业,携妻儿渡海迁居台湾,自我放逐。曾先后在多家公私大专院校教授诗文,并在报刊杂志上撰写章回小说和随笔,亦卖画鬻书。在蛰居阳明山时,因感来台时空无一物,遂名斋号曰“萧斋”,有凄凉、衰落和寂寞之意。后迁居台北县永和居大厦七楼,名斋号曰“七层楼”,因请篆刻家王壮为先生治一印“永和老人”。

陈定山在台湾时,常与张大千、于右任、溥心畬、周弃子等交游雅集,故在当时台湾的文坛艺林“辈“颇高,人皆呼为定公。陈定山诗文歌赋无不精擅,所以从他的书画风格来看,纯典型的“文人书画”,笔墨韵致,简淡玄远。一个书画家的笔墨取向和艺术观、美学观的形成,往往离不开其人格或学养的深刻影响。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文人书画”?它就是将书画看作是为了抒发个人的情怀,追求个性发展的一门艺术;所以文人书画与诗文一样,都是直抒胸臆的一种形式而已。如苏东坡所言的那样:“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

我今年托台湾朋友购得陈定山旧著《春申旧闻、续闻》一书,是台湾世界文物出版社1978年的初版本,收入掌故随笔有九十余则。我对陈先生的诗和章回小说等兴趣不大,但对他的掌故随笔集和画史研究著作则颇有兴趣。《春申旧闻》《续集》,都是陈先生在台湾报刊上专栏连载的掌故随笔结集。上海在战国时代为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地,所以上海又称“春申”,《春申旧闻》即是“上海旧闻”。文人逸事、艺坛杂俎、风俗市情、社会秘辛、菊坛掌故、勾栏风月、黑道传说等等,一应俱全,引人入胜。种对往昔繁华岁月的追忆和回想,犹如明末张岱的《西湖梦寻》和《陶庵梦忆》一般的沧桑之感,又有一丝好梦沉醉难醒的隐约之痛。尤其是他对当年上海风月场中的那些舞女、歌女和艺人们真实而又略带真情的回忆文章,使我联想到了清初文人余怀的那本名著《板桥杂记》。白头商女话当年,往事怎堪回首?

但我在阅读陈定山的文章时也有略微注意到,他所写的某些具体事件在细节和在时间上,也极可能那些事件和人物,他也是听说和据传闻得来,故无法予以考证。如此众多的人物和事件,所以其中的某些误记或“失真”也在所难免,但我还是对陈定山那惊人的记忆力表示折服和敬佩。我深信有些应该是他在记忆上的偶尔失误,而绝非是为了卖文而有意和无意地杜撰或虚构出来的。

赵孝萱先生曾经在《台北旧式文人的上海想象》(《万象》杂志200111月)一文中说过:“陈定山文章不断触及过往如梦的论述,但是今天又何尝似真?现实的一切对他也杳如虚幻梦境一般。过往如梦,但‘梦醒’后不熟悉的真实,反而更像梦境般遥远。杭州是陈定山的故乡,是血缘上的根;上海则是他文化与资产上的根。所以陈定山其实在灵魂上拒绝离开上海、离开杭州;所以他根本不是活在台北、活在现实的人。”陈定山可以说终身是一个文化的“遗民”,也是一个终身有着浓郁“上海乡愁”情结之人。但陈定山和他的友人始终与那个诡谲莫测的年代若即若离,他们甚至愿与黑道闻人(尤与杜月笙交谊甚深)或薄悻艺伶深交,也终身不愿与那些“特定人士”们往来。因道不同与志不合,遂敬而远之,各自行走在人生的路桥之间。

陈家父母、兄妹、妻儿、侄甥皆擅长翰墨诗文,有名于时。一门风雅,堪称近世少有。朋友还随书附来一陈定山七绝行书立轴的照片,诗云:“年光回山川媚,草木仍留旧烧痕。试问东风在何处?数枝烟柳入江村。”署年“庚子岁首偶得庚子岁首应该1960春节前后。故国烟柳,烬余草木,梦绕魂萦。诗境幽远,有独立苍茫之致。陈定山与妹妹陈小翠感情至深,他移居台湾后曾有一纪事诗云:“大妹前时有家书,含愁待寄更踌躇。呼儿检点文中忌,删得全信一字无。”陈定山之诗,诚如其父当年所评:“小蝶之诗如橄榄,入口苦涩,不能下咽。”陈定山书法风格有较为明显的唐人虞、欧、褚、李诸家笔墨韵致,淳厚端庄。

每当读到陈定山的诗、鉴赏他的画、看他写的书,仿佛见一个旧式名士文人、一个书画家、一个鉴藏家正穿越时空前来与我相会。两人蓦然眸,心中溢满的都是人琴之恸。2010/4/29/初稿,10/13删改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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