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里

自琪爸来后，没谁提议，我们分工自然而然明确了，他管娃我管家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是他一人去接小木头的。九月里他突然明确希望我能陪他一起接，然后一起去公园动动再回家。想他心力体力的明显退化，小猴儿闹腾功夫则长，也感念他想让我透气活动是一片好心，就答应了。

每天提前做些晚餐准备，菜洗净，肉切好，汤炖上，出发时启动电饭煲……六点回家炒一两个小菜，六点半吃上饭没问题的了。

公园离家有点距离，不大。以我的年龄步速，不用一小时可大环一圈，中轴干道，一个来回顶多半小时。

但琪爸不爱走路，小木头更不想走，让他骑车，我们又追不上。这一两个月就以场地运动为主。跳绳一个月速成，小木头可以说爱上了，在家有空就操起绳子跳起来。这星期幼儿园也开始教跳绳，小木头说自己是班上第一，要他说证据，说来说去说不清：小朋友们围着我看很羡慕——难道他们没围着别的小朋友吗？老师表扬我跳得好——老师肯定也表扬别人了呀。气得跳脚最后憋出实锤证据，拿绳子表演别的小朋友怎么跳的：绳子甩到地上后这样——哦，他们是跨过去的呀；老师说都要像小木头那样跳！

所以，学习新项目积极性大大提高，说以后还想争第一呢。

羽毛球打了一个星期，会上抛发球，也可以偶尔接到来球并打回去，但躁得尖叫哭闹的时候还是很多。

国庆假还开始学乒乓球，师傅都是家公。他的点子，在家里窄廊地上用乐高基板隔成中线，他搬个小板凳坐着小木头站着，推来挡去，现在可有五六个来回了。小木头很喜欢这个，两人只要开练，就大呼小叫啸笑不绝，我要不断提醒噪声。

公园没球台乒乓是没法练的，小木头想到家公要他练的基本功——球拍平端乒乓球慢走，说可以带去练；家家家公表扬他灵活主动，带去了。可公园有风，球不听话，很难超过家里的12秒纪录。于是又气得跳脚甩拍地喊。

我们定点的这块小广场，进公园不远，非硬水泥彩色地面。中有两棵花坛围饰的大树，日烈时有荫；北有古色古香框架木廊，廊外高密丛草与干道隔开；南临小河，波光粼粼岸柳依依……是个宜动宜静的好所在。

既好就不可能一直独享。近晚时节，遛娃的晚练的或围观或路过渐渐多起来。小朋友喜欢客串，老人们习惯指点。打得顺人家啧啧夸赞小木头很受用，打不好发脾气时，无论别人鼓励还是建议，都会得到吕洞宾遭狗咬待遇。小木头特爱面子，不仅不喜欢别人说，还哭叫不让人家看，好几回弄得好心老者无趣离开。

每天我们玩时过半，五点左右，就会得到音乐伴奏。两位老人闹钟一样准时地来了公园。他们提着一只不知什么年代的小录放机，往树坛石沿一放，开启旁若无人的高声喇叭，一首接一首，多是上世纪不同时期流行歌曲的改编。然后，两老搂肩揽腰，旁若无人跳起了交谊舞。

是的，音乐旁若无人，起舞旁若无人。不只旁若无人，甚似不讲道理。两老二话不说地放上音乐放开舞步，牵搂自转的同时绕树坛公转，运动着的我们只好赶紧抱起吃喝装备转移战场。爹爹边跳边客气：没关系的，你们打你们的。老人家，您不怕我们干扰您的舞步，我们怕小木头一不小心撞倒了您呐。

两个老人，头发几近全白，但都腰板挺直，舞技娴熟舞态自信。爹爹腰板挺直，婆婆步态自如。他们配合默契，舞姿从容。舞曲显然经过精心编辑，三四快慢穿插搭配，时急时缓，两老口时而扶肩相对慢步，时而牵手平行进退，让人眼花缭乱。

这时我们的球会越发地心不在焉，也在风中乱舞，家公就带小木头去河边喂鱼，我则痴痴地望着这对老者，揣测他们的年纪他们的舞龄他们的家庭他们的日常生活。腰腿也会不由自主随旋律蠢蠢欲动。

前天我终于抓住老者小憩的间隙，上前简短采访。老人男78女76了，他们跳舞十多年了，每天这时候出来是已经吃过晚饭了……还想多问，一怕耽误人家宝贵的锻炼时间，二是我上前时就遭琪爸一再警告不敢啰嗦，三是老人的沪语我听着着实费劲借助手势也不明白，四是冷眼旁观的爹爹好严肃啊，我怕怕的……

昨天，琪爸摸出了他去年在汉特制带来的新玩具——滚铁环，给小木头开启了新项目。我们从公园另一个门进去，不再去打扰跳舞老人。

我说，我还想问人家好些问题呢，琪爸说毛病；我说，我好想以后你也那样陪我锻炼呢，他眼睛一翻，你大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