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三十年回首茅盾文学奖
茅盾离开我们三十年了,茅盾文学奖从1982年第一届开始,已经走过三十年的路程了,前七届共有30部长篇小说获奖。每届茅盾文学奖的揭晓,都会吸引众多眼球。日前第八届茅盾文学奖178部符合参评条件的作品名单一亮相,引起文学界普遍关注,读者对即将到来的评奖也有着热切的期待。据不完全统计,有15员“陕将”参与角逐,各方揣测议论正酣,皆欲从中“圈”出最终胜者,殊不知这些作品将历经几轮浪淘沙汰,最终仅会有数人“笑到最后”。四年一次,文坛共此“嘉年华”,几家欢乐几家愁。茅盾文学奖,让多少人爱怨交织。在一切悲喜尚未尘埃落定之时,记者走访了一些评论家和作家,请他们就此各抒己见。
也许是这个奖太过“特殊重要”太受关注,时至今日,茅盾文学奖早成文坛大树,无数作家徘徊其下,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今日,我们不妨将这棵大树的枝丫打量一番,来一回小小的“说文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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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篇
老将为什么“三顾茅庐”?
此处老将,非指年龄之老,特指面孔之“熟”,“参战”频次之“老”,着一“老”字,平添悲壮。如山东“老将”莫言等人,声名甚巨,作品每于坊间极获认可,终评前常一路领先,但总于最后关头惜败,与茅奖缘分菲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令人一叹,陕军之叶广芩、红柯,参战经历与此相仿佛。
陕军还有如贾平凹,一度因《废都》而面目全非,陷入文学生涯低谷,门庭冷落,唯有以写作不断自救、突破,不断出版、参评,“一旦不写,那早就淹没了”,老贾对记者慨言,想来亦是满腹感叹。亦有“老运动员”打过几次“比赛”,出言渐趋谨慎,“长安匈奴”高建群曾放言,错过老高作品,实是茅奖之损失,而此次受访时则称,若评一千部作品,他有千分之一希望,若评两千部作品,他便有两千分之一希望。虽不失幽默,但忐忑情状,一望可知。
咸阳有一老将更是不顺,多次参选“茅奖”与“鲁奖”,总有人“找茬”,先闹个沸沸扬扬,老将吃得一肚子鸟气,徒唤奈何。评论家杨乐生慨叹,陕西曾有一作家,因影视而暴得大名,文坛中人皆高看三分,后远走他乡,销声匿迹,“作品平平,没人招识”,言下不无叹惋。“茅庐”风雨不动安如山,而“老将”走马灯,已成文坛一景。
新人怎么样“初出茅庐”?
杨乐生认为,茅奖体现的是一种综合评价,截止目前,该奖尚未评出过“新人”,若有新手想借此奖一举“冒”出,几无可能。记者注意到,此次,颇有送评作家系“初出茅庐”,其实我省历届皆有“新人新作”送评,但几乎毫无悬念地落败。另,相比传统作家,网络作家似是“新人”,当其作品被报送时,颇以为从此“登堂入室”,殊不知江湖浪急,“风紧,扯乎”,点击率及销量动辄数百万计之作品,顷刻烟消云散。有关方面永远有理,称看销量,又不唯销量,玄而又玄,众妙之门,“新人”出“茅庐”之难,愈演愈烈。
孙皓辉是知名学者,但也算是文坛“新人”,从文学剧本到长篇小说,潜心打磨16年,搞出洋洋五百万言,出版过程也历经波折,后由河南推出。
不久前,我省太白文艺出版社猛刮“西风烈”,以长篇小说为主,“百名陕西作家集体出征”,其势不可谓不猛,但愿此百部之中,能有新人生猛“杀”出。陕西此次送评的还有一些特殊“新人”,如陕北作家海波在京出版的《高原落日》,还有几位在外之“陕西游子”,如富平人党益民的《石羊里的西夏》,如礼泉人郑彦英的《从呼吸到呻吟》,如西安人杜光辉的《可可西里狼》,其“陕人”身份,均被媒体无意中“忽略”掉了,亦是趣事。
盾篇
以什么盾守护“秦军”阵地?
文坛曾称陕西为文坛重镇,虽是客套,亦近实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像盾一样守护着陕西文学阵地?评论家刘炜评认为,陕军最坚实之盾,首当数农村题材。已获“茅奖”之三部作品,无论是《平凡的世界》还是《白鹿原》或是《秦腔》,均以深刻农村题材,反映社会沧桑、时代变迁,令人掩卷感奋。
然而,“秦军”亦面临新变,旧“盾”尚能战否?陕西作家星罗棋布于三秦大地,成名人物中,除叶广芩、红柯、秦巴子等不太写农村题材之“异数”外,大多深深根植于农村题材,挖掘而开拓之,乐此不疲。只是,题材如此,写法是否也一定株守旧规?冯西海建议,以后“秦军”即便写农村题材,也尽量写得“再洋气一些”,以新的创作理念与手法,解决写农村题材、传统生活的“老问题”。
出版社亦是文坛一大方阵,遍观历届茅奖作品,以京地出版社为主,人民文学出版社更是占去“半壁河山”,京外作家中,真正愿把作品交付“家乡”出版社的,目前仅有熊召政、王旭峰二人,分别把《张居正》和《茶人三部曲》交给长江文艺出版社及浙江文艺出版社。作家辛苦万状写出作品,当然希望“嫁”入“名门”,增加“含金量”。陕西三部“茅奖”作品,均在外地出版,如何把陕军佳作留在潼关以内,“肥水不流外田”,颇需出版同仁努力。
如何造陕军之“宙斯盾”?
宙斯盾为美军现役综合协同作战之利器,以陕军论,如何打造一支协同作战队伍,老中青穿插配合,各类题材全面开花,网络传统比翼齐飞,织成一张综合“火力网”,陕西近年尤着力于此。
简单以题材或体裁划分文学,并不可行,文坛当然有“全能冠军”,但更多“单打能手”,擅长某类题材,最好能综合各方优势,各司其职,各展所长。很多人注意到,陕西文学院首批签约作家,选题全为长篇小说,也纳入一些“生手”,结果签约期满,多人并未“下蛋”。第二批签约作家就包括了小说家、散文家、诗人等,各色人等悉数“上船”。网络时代,写作及发表门槛空前降低,人人皆是写手及发表终端,各类文字产品亦如汪洋大海。“海量”信息中,佳作如何浮出?需作家个人努力,亦需评论界予以关注、解读、推介。要打造宙斯盾。
评论家刘炜评说他“举一小例”,陕西作家坐拥历史题材富矿,却没有这方面的力作,关于历史题材,评论家杨乐生曾在一次讨论会上冷言,不要动辄就提“周秦汉唐”,就把一个朝代做好,已经不易,不要贪大求多。列于“宙斯盾”甲板上的,各年龄段、各题材、各种写法,各居其位,发出“综合火力”,不愁无大仗、胜仗可打。
文篇
一些作品淘汰了,证明“文”在进步
毫无疑义的是,茅盾文学奖会确立一个写作者的文坛地位,但文学地位并不等于文学成就,曾获茅奖的衮衮诸公中,亦有迅速被人遗忘与作品遭到淘汰者,评论家李星就坦言,每届中,总有一两部作品差强人意,原因很复杂,难以具论。
李星称茅奖的个别获奖作品为“见光死”,认为就是在颁奖时曝光那么一下,热闹两天,然后就压了箱底,再也不见天日,多年后,不仅作品被淘汰,就是作家本人也迅速被淹没。“不过这也正常,正显示出文学是发展进步了”,当年全国长篇小说创作出版量很少,“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评出一些作品,现在文学界兵强马壮了,当然就要有更强的作品来新陈代谢。
李星还表示,作家之文坛地位,并不完全由茅奖来决定,比如莫言、余华、阎连科等人,虽然都没获过茅奖,但在小说创作领域,哪个不是响当当的铁汉?以此次参评作品论,谁敢说180部作品就代表了当下中国小说创作的最高水准?通过种种途径报送的陕西作家的这十余部作品,也真就能代表陕西的水准?有无遗珠之憾?比如杨争光的《少年张冲六章》等,没被推荐,并不证明就不是好作品。
文学核心,是为“文”的尊严
“茅盾文学奖要彰显大国气象和文学的力量。文学奖,文学奖,奖的是文学,这是最核心的,要体现出为文的尊严和价值”。评论家马平川这样说道。对于该奖中涉及到“文”的问题,马平川表示,大家长期来关注茅奖,主要质疑与争议的是,获奖作品中,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居多,侧重厚重的史诗性作品,对探索和创新性的作品关注不够。当然,这种局面正在改观。另一点是对茅奖评奖规则不完善的质疑,任何文学奖之权威性、公信力与影响力,皆来源于评奖规则之完善性。
马平川说,按评奖惯例,匿名更有利保证评委不受干扰,做出真实表达,更利公正,因为国人重人情、好面子、讲关系,“实名投票制”是否更牵连到人际关系?能否提高茅奖公信力?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能否真正杜绝人情票和面子票?作为一种“没有更好的办法的办法”,值得拭目以待。
马平川认为,从前七届来看,茅奖评委们观念也在发生变化,关注的社会层面越来越广阔,审美风格越来越多元化。茅奖更充分顾及作品题材、主题、风格的多样化。体现了海纳百川的大奖气魄。茅盾文学奖也与时俱进,愈来愈开放、包容、而且充满活力。守护住了文学大奖的权威、尊严和价值。
学篇
过去,有个别评委“学”的不多
记者请李星回忆,他以前当茅奖终评委时最深的感触是什么,李星的回答令人感慨。他说自己很长时间无法释怀的是,面对有些字数比较多的作品,个别评委就只看部分章节,这怎么能保证做出自己准确的判断?李星认为,毕竟这是牵涉一位作家重大荣誉的事情,完全可以更严谨细致些。所以,对中国作协近年对评奖机制所做的改革与完善,李星极为赞同。
当年初选时,三个评委就可以决定一部作品的“生死”,可另外提名,也可否决掉一部作品,从上届起,就尝试进行改进,比如以前均是在京专家领导等,从上届起增加了包括已获茅奖的作家等京外专家的名额,这次更是除了中直文艺团体出人之外,再由各省区推荐评委,而且实名制,也使评委更加注重自己的荣誉与尊严,减少了为人情所困扰的因素。陕西文艺大奖时,李星就建议实行实名制,有效地保证了评奖的公正性。
今后,建议作家们多“学”一些
作家方英文表示,环顾国内,当下作家艺术家们的一大软肋或通病,就是不学习,不读书,有人或忙于应酬,或急于创作,或耽于想象,或热于“创收”,但对“学”字实在是太陌生了,令人遗憾。方英文表示他近年也经常自我提醒,要尽量多向生活中学,向先贤及时贤们学,甚至向世界文学领域的最新佳作去学,“只要肯学,坚持日久,最起码会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收获”。
李星也表示,作家们真的需要好好学习了,否则就无法驾驭一些重要题材,无法塑造经得起考验的文学形象,而近年的文学奖项评比,已日益注重文学性,那些单纯为迎合市场而写的东西,想要问鼎茅奖,希望更加渺茫了。就他所观察,此次仅以参评作品而论,“至少是不比上届差”,证明这几年还是出了些好作品,而且一些动辄数百万字的大部头,应该说,既有“文”的一面,也体现了作家们在“学”上的新进展。李星还表示,他唯一希望的是,此次的茅奖评委们,能真正用心读作品,而不要人云亦云、“都是随人说短长”。
奖篇
奖可奖,非常奖
中国文坛,茅奖当然非同寻常。茅奖是中国文坛最受关注的奖项,谓为“茅奖情结”不为过,每次报奖、评选、公布,多有“口水仗”为其“增色”。
评论家马平川对记者表示, 在文学日益处于边缘化地位的今天,面对这样一个喧嚣与浮躁时代,文学奖普遍存在信任危机的今天,任何文学评奖,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文学奖跟别的奖项不一样,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文学评奖很难有一个硬性的评判标准,评奖本身就是主观的,见仁见智,带有个人色彩的。评委审美的差异性与判断力各异,这直接影响评奖结果。马平川强调,在审美需求日趋多元化的今天,茅盾文学奖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但我们清醒的认识到,一个权威的文学评奖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学的繁荣和发展有极大的帮助作用。好作品被确认、被经典化的过程中,其中文学评奖确实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无论质疑、猜测和争鸣如何激烈,茅奖必会继续评下去。
马平川对记者说,从前七届获奖作品来看,可以说茅盾文学奖反映了当代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的最高水平,体现了传统与现代,高雅与通俗,探索与创新的融合。具有深刻思想性和艺术性。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集中体现了文学关注现实人生、紧扣时代脉搏,体现时代风貌的精神。随着社会的开放与发展。
在陕西省作协推荐参评茅奖作品时,刘炜评是评委之一,他当场便坦言,某作家是其好友,但他这次不会投赞成票,因这位作家作品确有优点,是他人所不及处,但其此次报送之作,不无缺憾。刘炜评自称参与了省内诸多评奖,基本是公正与可信的。评论家李星也称,“有些作家对这个奖看得过重,过于计较自己是否被有关方面推荐,觉得被亏待了之类,说老实话,也让我看轻了”。
有些奖,最终“挂在了墙上”
“每届茅盾文学奖,前两名一般还是过硬的”,杨乐生直言。回顾前七届作品,经得起时光淘洗者,的确寥寥可数,更有一些作品,最终成为某省、某出版社或某作家的“荣誉”而已。
往届终评备选作品公布后,亦会哗声一片,很多人表示对这些作品不甚了了,更遑论代表性、影响力,获奖几部作品,有读者甚至表示连书名都未听说过。此次参评作品中,山东作家张炜的《你在高原》10册450万字,问世至今,究竟多少人读过?值得探讨。依最新《茅盾文学奖评奖条例》,茅奖要评出“为人民大众所喜闻乐见的作品。”言易行难,获奖作品需经市场与读者双重检验,方是真正“过硬”。
记者询问对哪些“茅奖作品”有印象时,马平川说,茅盾文学奖确实也推出了经得起时间检验和读者认同的好作品,如《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芙蓉镇》、《平凡的世界》、《长恨歌》、《白鹿原》等至今深入人心。毋庸置疑,一些获茅奖的作品已经淡出公众视野,也没有得到文学史的垂青,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马平川举出如《古船》、《活动变人形》、《马桥词典》、《九月寓言》、《许三观卖血记》、《务虚笔记》等这些在历届茅盾文学奖中“落选作品”,照样在时间流水的无情淘洗中显现出了价值,至今仍然被普通大众读者津津乐道。无论如何,作为茅盾文学奖已经实现了评奖目的,马平川如是说。
来源:华商报
2011/6/2
本报记者 钝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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