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柏拉图认识论思想探微
(2013-11-09 21: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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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西方哲学以泰勒斯的“水本源说”为其开端,但这仅仅是从时间上而言。以反思性著称的西方哲学,在逻辑上真正的开端应该推延至柏拉图。因为,直至柏拉图哲学思想的形成,西方哲学的反思性精神才首次得到系统地阐释,西方精神所具有的反思性格才开始明确地被确立起来。柏拉图作为西方哲学思想史早期重要代表性人物,其哲学思想成为西方哲学不同发展时期的重要的和不竭的理论来源,尤其是他的认识论思想,成为后来西方哲学史上唯理论的重要理论支持和思想源泉,并成为康德建构的先验认识论思想的直接理论来源。正是出于柏拉图在西方哲学史上显赫的理论地位以及其认识论思想的深远影响,对其认识论思想的探讨成为进入西方哲学殿堂和认识康德先验认识论思想不可逃避的环节。只有对柏拉图的认识论思想有了清晰的理解,方才能对西方唯理论的相关思想以及康德先验认识论形成清晰的和正确的理论认知。
一,柏拉图认识论思想的本体论基础
任何一种认识论思想都是建立在相应的本体论基础之上的,柏拉图的认识论思想也不例外。柏拉图的认识论思想集中体现在他的“回忆说”中,而他的“回忆说”却是建立在他有关理念界和事物界二元对立的本体论基础之上的。要想弄清楚柏拉图的认识论思想,对其本体论基础的探讨成为首要任务。
柏拉图的本体二元论思想是对巴门尼德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与米利都学派、赫拉克利特等人把流变不居的感性世界当做真实存在的观点相反,巴门尼德区分了“存在”和“非存在”。在他看来,只有永恒的、唯一的和不变不动的东西才是存在,因为处于流变之中的事物没有定形,因而是转瞬即逝的,这种变化无常的东西不能是其所是,是永远无法保持住自身,是不能获得自身的确定性的——当我们说它是什么时,它就已经不是什么了,因而这些东西只能是“非存在”。惟有那个始终如一是其所是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存在”。巴门尼德的“存在”概念是抽掉了一切感性特征和数量规定,对事物进行各种抽象之后剩下来的最基本也是最抽象的规定或表述。通过区分“存在”和“非存在”,巴门尼德指出了两条道路:“第一条是:存在者存在,它不可能不存在。这是确信的途径,因为它遵循真理。另一条是:存在者不存在,这个不存在必然存在。走这条路,我告诉你,是什么都学不到的。因为不存在者你是既不能认识(这当然办不到),也不能说出的。”从而得出了涉猎西方哲学的人都耳熟能详的巴门尼德的著名的命题:“思维与存在的同一”,同时也造成了存在论(真理)与宇宙论(意见)的二元对立,成为柏拉图本体论思想乃至整个西方哲学史上二元论思想的理论根据。
作为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的思想受苏格拉底的影响更直接和更深。在本体论上,柏拉图吸收了苏格拉底有关从具体事物背后去寻求一般定义的思想。显然,一般定义不是关于流变不居的特殊的感性事物、而是关于普遍本质的共相的,这普遍本质的共相正如巴门尼德的“存在”一样,只能是思维或理智的对象,柏拉图称之为“理念”。然而,柏拉图的“理念”与苏格拉底的“定义”之间是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分的。在苏格拉底那里,“定义”仅仅被看作是主观辨析的成果,是认识主体通过抽象思维和语言对个别事物(苏格拉底仅仅局限于城邦伦理生活范围之内)进行抽象而来,是依赖于思维主体和客观存在的个别事物,缺乏自身独立的客观实在性,是一种有限的存在;而柏拉图的“理念”乃是一切事物得以存在的最终根据,它不仅独立于个别事物,同时也独立于思维主体而客观存在着。“理念”在柏拉图那里被赋予了客观实在性和真实性,成为了处于流动变化的感性事物得以存在的根据。
在柏拉图看来,感性世界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说,是一个永远处于生生不息的流变之中的世界,其中的事物是无法保持住自身和获得自身确定性的,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也即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这一点既不同于赫拉克利特将感性事物朴素地看做真实存在,也不同于巴门尼德将感性事物简单地当做“非存在”),对它们人们无法形成任何真理性认知。我们唯有借助于“逻各斯”,从这些处于流变之中的具体的个别感性事物上升到普遍的统一的概念(也即“理念”),才能达到真理。你看到了很多很多的花,然后上升到对花的概念:什么是花?事物界有菊花,玫瑰花,丁香花等,也有红色的花,黄色的花,蓝色的花等,唯有对花形成普遍的清晰的概念,我们才能说对花有了确定性的知识。也就是说,事物界有各种各样的花,而且这些花都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的,但花的概念却是不变的,不管什么样的花都被包含在花的概念之中,具体的感性存在着的花只有符合花的概念才能称其为花。所以,它是更根本、更确定的,不会因为感性事物的多样性而发生变化,它是永恒的。
柏拉图认为,世界万物,不论是自然物还是人事的东西、精神的事物,只要是存在着的,都有自己的“理念”,它们因为“分有”或“摹仿”各自的“理念”而获得其实在性,并且不断地趋向于“理念”。也就是说,“理念”不仅是具体感性事物的根据或原型,同时也是它们存在的目的,是它们追求的目标,这点成为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所继承和发展。由于具体的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理念”,而“理念”又是不同于感性事物且与感性事物相分离而独立存在的实存,因此,各种“理念”本身就构成了存在于感性事物界之外的独立实存的“理念界”。尽管“理念”是具体感性事物的追求目标和存在根据,但由于柏拉图对来自于埃利亚学派世界二元对立思想的坚持,强行割裂了具体事物与事物的“理念”,因而具体感性事物只能无限趋向于其是其所是的根据——“理念”,却始终无法达到“理念”本身,最终导致了事物界与“理念界”的二元对立,这也成为了柏拉图先验认识论思想的本体论基础。
二,转向:理性原则,反思性和先天性
柏拉图与苏格拉底之间的理论联系不仅仅局限于对“定义”理论的继承和发展,更为重要的是,柏拉图从苏格拉底的思想中发掘出了西方精神的反思性格以及唯理论哲学的理性原则,并将其理论化、系统化。至此,反思性成为了西方哲学乃至整个西方精神的标志,而从理性原则出发则形成了西方哲学的主要哲学流派之一的唯理论哲学。
西塞罗称苏格拉底把哲学从天上拉回了人间,强调的即是苏格拉底在哲学上所实现的转向:前苏格拉底时期的哲学家都将关注的焦点投放在外在于人自身的自然界,寻求世界万物的本源和根据,而苏格拉底借用德尔菲神庙前的碑铭——“人啊,要认识你自己!”——要求人们应该将关注的焦点放在自己以及身边的事情上。在苏格拉底看来,自然是上帝创造的,充满了上帝的特殊旨意和目的,因此唯有上帝才能认识自然并对自然形成知识。人作为上帝特殊目的的被造物,没有能力认识到上帝的特殊旨意和目的。也就是说,人没有能力对自然形成任何知识,人对自然知识的追求属于对上帝权利的僭越,人只应当研究自身及身边的事,如人的各种品质和城邦制度等。自然万物真正的主宰和原因并非物质性的本源,而是它的内在目的,亦即“善”(agathon)。由于认识自然的本质为人的能力所不及,因而哲学的真正对象不是自然而是人自己,即认识人自身中的“善”。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中指出,苏格拉底的原则就是:人必须从他自己去找到他的天职、他的目的、世界的最终目的、真理、自在自为的东西,必须通过他自己而达到真理。这样,苏格拉底就在认识论上实现了由外在自然向人类自身的转变,粗糙地体现出了理性的反思性格,虽然仅仅局限在人类精神和道德伦理的领域,还只是一种“意向”,一种努斯返回自身、提升自身的冲动‚,但这一转变最终成为了柏拉图认识论的理论旨趣,他是通过“洞穴比喻”理论来展现人类理性的这一转向。长期被困于“洞穴”的人为了追求自由,忍受着痛苦转过身来,将视角转向了洞穴之外,“转过身来”看到了作为影子模型的木偶,“转身”看见了洞外的万事万物,然后从水中的倒影“转过头”来发现了照耀大地的太阳。这一系列的转身意味着理性的不断转向,实际上表明了一种反思精神。
正如上文所指出的,柏拉图的认识论集中体现在他的“回忆说”中。他以“理念”界和事物界对立的二元本体论为理论前提,将世界划分为可知世界和可见世界,认为存在是知识的对象,不存在是空无,是无知的对象,而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的感性事物则是意见的对象。可见世界包括各种肖像和感性事物,人们对它们只能形成意见;而可知世界包括数理对象以及“理念”,对于这些人们才能形成知识。在吸收了毕达哥拉斯派和当时在希腊地区流行的奥尔弗斯教有关灵魂转世说的基础上,柏拉图认为,人的灵魂是从一个更高的世界、即“理念界”投生到事物界来的,“灵魂在取得人形以前,就早已在肉体以外存在着,并且具有着知识”ƒ,“那时它追随着神,无视我们现在称作存在的东西,只昂首于真正的存在”„,所以它对“理念”有所观照,具备一切知识。但是后来灵魂附着于肉体以后,由于受到肉体的干扰和污染,因此而遗忘了一切,只有依靠感觉经验的刺激和适当的训练,灵魂才能回忆起曾经见过的东西。因此,在柏拉图看来,学习的过程也即是回忆的过程,人类在哲学上的追求即是“练习死亡”的过程,是人的灵魂希图摆脱肉体和感性事物的束缚而对自身的不断追求。也即是说,一切认识来源于灵魂自身的回忆,是困于感性肉体的灵魂转向灵魂自身的过程。
在柏拉图看来,真正值得人们认识的是外在于感性事物界而先天存在于人类灵魂之中的“理念”,关于“理念”的知识是先天存在于人类灵魂之中的,而不是来自于对感性事物的感知。在柏拉图看来,感性事物只是人类认识过程中的一个契机,其作用仅仅是刺激人的灵魂,人们对于它们只能形成意见,知识的内容与感性事物无涉。对“理念”的认知最终是通过灵魂的回忆来完成的,而不是从外面放进灵魂之内的。也即是说,对“理念”所形成的认识是来自于灵魂自身,“理念”早已潜伏于灵魂自身内,只是从灵魂中发展出来罢了,而灵魂的这种回忆的最终动力来源于灵魂对困于感性肉体产生的不安情绪。
三,柏拉图认识论思想与康德认识论思想间的关联
柏拉图通过“回忆说”所阐述的认识论思想,是西方哲学史上第一个系统阐发的唯心主义先验论的认识论思想,这一思想直接成为了后来以康德为主要代表的先验哲学的理论源泉。但柏拉图的认识论思想毕竟不够完善,西方哲学史上的理性主义要么是通过对柏拉图认识论的批判而建构起自己的认识理论,要么就是对其继承和发展,总而言之,柏拉图的认识论理论成为了西方理性主义的不竭的思想源泉。
柏拉图的认识论是建立在他的二元本体论基础之上的一种可知论,认识的对象仅仅是作为世界本源的“理念”,存在于事物界的感性事物仅仅是作为刺激人回忆起有关“理念”知识的媒介或机缘,不构成知识的内容,他否认感觉经验是认识的来源,只承认感觉经验通过刺激所产生的诱导作用,完全将感性和理性(先天)割裂开来,在理念界寻求真理的客观性,将真理高高安放在彼岸的天国。柏拉图所确立的这种二元模式,一直以来成为了西方哲学家所努力克服的理论矛盾,要么是思维与存在的二元对立,或者是本体与现象的二元对立,直到黑格尔通过辩证思维建构起他的绝对客观唯心主义理论,才最终在精神的高度上将这种二元对立消融掉。康德哲学不仅继承了柏拉图的先验认识论思想,认为一切认识都是存在于理性灵魂之内的,知识不是由外面放进理性之内的,而是从理性中发展、外化出来的;同时,康德也吸收了柏拉图的二元论思想,造成了物自体与现象界的二元对立。不同的是,在康德那里,作为本源的“物自体”却是人类理性所无法认知的,它只是刺激认识主体,并保证认识客观性的机缘,不构成认识的内容,感觉经验是知识的来源和内容。
柏拉图将认识的能动性完全赋予灵魂的自我超越和对自由的追求,作为世界万物本源和真理内容的“理念”却是僵死的共相,是一种空洞的抽象的概念。理念对于事物界没有任何意义,它既不能引起感性事物的变化,也不能帮助人们更好地认识事物。正如亚里士多德所指出的:“一般说来,虽然哲学家是寻求感性事物的原因的,我们却放弃了这个任务,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谈变化的原因。”这样就把世界完全放置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之下,毫无生机。康德吸收了柏拉图关于灵魂能动性的思想,将认识的能动性完全赋予理性自身。在康德看来,人类知识来源于理性运用先天形式和范畴对感觉杂多的统摄,而这些先天形式和范畴都是来自于先验自我。认识过程在康德那里其实就是先验自我不断外化和自我实现的过程。
对于柏拉图认识论的评述在学术界屡见不鲜,分析更是鞭辟入里,在此就不多赘述。笔者在此只想对柏拉图和康德的认识论作粗略的分析,对两者间的理论关系作出概观性把握,并以此来突显柏拉图认识论思想对整个西方哲学的重要意义。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柏拉图作为西方哲学早期的代表性人物,其认识论思想对后来西方哲学的影响是不可忽视和无法取代的,对柏拉图认识论思想的正确把握,是我们正确认识西方哲学认识论思想乃至进入西方哲学殿堂的必要理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