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归途如虹》——第十三章
(2010-05-12 16:5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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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阳光在树叶间闪烁。
整齐的脚步声中,靳大为率领着丁乐乐和郭喜军挺胸昂首列队而来。军营大门口,一边站着英军门岗,一边站着丁乐乐和郭喜军。靳大为带岗上哨毕,转身离开大门口往驻地走去。路人围在营区大门口,争相观看中国军人的英姿。他们用粤语议论着丁乐乐和郭喜军的人、服装、武器、站姿;他们说,这是解放军。解放军好威猛。几个少女叽叽喳喳兴奋地说,解放军的靓仔赛过小虎队。
人群中,三男两女几个西方青年挤了过来:天哪,这就是解放军吗?另一个说,求求你,快来解放我吧。有的问:你怎么站得像个木头人?枪里没子弹吧?一辆豪华轿车驶来,在门口停下。英军门岗看过通行证,放轿车进去。
一位西方青年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走过去放在郭喜军的帽子上,还笑嘻嘻地摸了摸郭喜军的脸。梁廷安和梁承烨在车上。两人透过车窗看见了大门口发生的事。
轿车进入营区。梁廷安喊了一声:停车。轿车停了下来,梁廷安和梁承烨从车上下来。梁廷安朝大门口走了过去,梁承烨站在车边没有动。此时,丁乐乐用英语威严地: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影响我们的防务,否则我将以破坏防务罪拘捕并将你移交有关部门进行处置。那西方青年怔了一下,往后退去。人群先是沉默着,渐渐有了声音:太不像话了。有的说,人家执行公务,你们这算什么?还有的说,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人们开始大声指责起那几个西方男女来。
梁廷安走了过来,走到郭喜军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手绢,替郭喜军轻轻擦拭额角的汗水。嘴里问候:辛苦了。郭喜军冲着梁廷安憨厚地笑了一下:谢谢老伯。港人们不禁为一老一少热烈地鼓起掌来。
那几个西方男女没趣地走开了。
梁廷安问:请问,我能和你们合个影吗?郭喜军看丁乐乐。丁乐乐和气地:对不起老伯,我们在执行公务,按照规定不能拍照,您要是愿意,可以用我们作背景拍照。梁廷安对跟过来的司机说,阿彦,给我拍张照。这是中国士兵,是我们自己的兵,我要留个纪念。梁廷安走出几步,路人们纷纷给他让路,让出一块空地。司机为梁廷安拍完,梁廷安朝军营里走去。港人们被梁廷安的举动启发了,纷纷上前,以丁乐乐和郭喜军为背景拍照留念。几个女孩拍了一张又一张……丁乐乐和郭喜军笔挺地站在那儿。
何志远走进303号别墅机房。此时天已黑了。罗怀哲什么也没说,放下手中正干着的事,走出机房,掩上门,将一块“正在工作,闲人免入”的牌子挂在门上,离开了。电话静静地躺在那里。何志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起电话。此时,工艺品厂门市部里,小螺号在做作业。南珍在打电话:贾强,你不要再来了。小螺号的事我自己能处理,营销部的工作我也不会辞。我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我知道我需要什么。谢谢你为我和小螺号做的一切,有时间我会去看你。就这样吧。南珍放下电话,人还没有离开,电话又响了。南珍接起电话:你好,这是红叶工艺厂营销部……南珍的脸上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神色。
小螺号停下作业,敏感地朝南珍看。南珍默默地听着电话,小螺号看着南珍。南珍对小螺号哑语:妈妈和爸爸说话,一会儿再告诉你,好吗?小螺号听话地点点头,埋下头去继续做作业。南珍开口了:我都听见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你想听我说话吗?何志远在电话里:说吧,我听着,这一回我保证不甩电话。南珍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了,不知道该怎么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努力了,我想尽量去适应你、容忍你,可我已经走到尽头了。志远,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再需要你———不再需要你的命令、来自于你的道义和责任,也不需要一天天等着盼着你的一声平安,却等回盼回你对我的抱怨……何志远想解释:南珍,你听我说……南珍说,不,我们刚才说好了,你听我说,要不我就放电话。南珍从来没有那么果断过,何志远在电话那头有些迟疑:好吧,我听着。
南珍说,我知道你很忙,你那儿没有小事,全是大事;我知道你担着国家和民族,担着一个正在被改变的历史。你女儿写过一篇作文,成绩一向出色的她,这篇作文被老师判了不及格。我想读给你听听。南珍拿过一个本子,翻开。小螺号见妈妈拿去了她的作文本要给爸爸念,十分高兴。南珍读着:我的爸爸是每个月回家才一次的爸爸,是山呼海啸地进门、轻手轻脚地出门、在我起床后永远都不在的爸爸;是电话里从来不说话、让我替他说、说我想说的那些话的爸爸;是妈妈泪水里、我的睡梦中的爸爸。我的爸爸是个军人,他是祖国和民族、是香港回归,他就是那样的爸爸。南珍把小螺号的作文本放下,她的眼泪流了出来:老师的批文是,你的爸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意义之外,你能举出一些现实生活中的例子吗?我没有替小螺号辩解的意思,可每次看到老师的批文我都想哭。不是小螺号不用功,是她除了这些,根本举不出更多的例子……何志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我欠你们太多。
南珍说,不,志远,你不欠我们的,你不欠任何人的,你对国家和历史承诺的你都做到了,你让我们感到骄傲。可我不想再生活在这样的骄傲里了,那是一个阴影你知道吗?那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废物你知道吗?我已经想好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重新活一次,自己去闯天下。
电话那头沉默着。
小螺号抬头,她发现妈妈脸上挂着泪花。她惊住了,放下笔。南珍说,志远,我们离婚吧。何志远慢慢放下电话。
何志远坐在那儿,人有些傻了,发着怔,然后他站了起来,从头上摘下帽子。
罗怀哲蹲在屋檐下。何志远走了出来。
罗怀哲站起来,看何志远的神色。何志远没有看罗怀哲,戴上帽子,下了台阶,朝105号别墅走去。罗怀哲看着何志远的背影。
海水在月光中漫上,又退下。一双脚丁字型稳稳地站在那里。风从沙滩上划过,移到另一双脚上,它们也是丁字型,也是稳稳地。海水漫上来,又退下。时涛和常凯平相向而站,两人冷冷地盯着对方。常凯平说,如果你收回早上说的话,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时涛说,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光认为你喜欢教育人了。常凯平气愤地:你是我见到的天底下最大的笨蛋。时涛说,谢谢夸奖。你可以走了,去找她,然后继续做你的老大。
常凯平说,我爱她,可我没有你那么自私!时涛说,我是自私,可我把她让给了你,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常凯平忍无可忍,朝时涛扑了过去……时涛和常凯平厮打着,两个人谁也制服不了谁。一个黑影冲了上来,先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分开,一拳将时涛打得倒退了几步,跌倒在沙滩上,再一脚将常凯平踢得倒退几步,坐在沙滩上。
是苏晴。她的出手迅疾如风,是真的陆战队员的身手。苏晴泪流满面,痛苦地看着两个昔日的朋友:我不是你们的战利品,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对待我,没有……时涛和常凯平坐在那里喘着粗气,都有些发怔。苏晴说,时涛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有权力宣布终止我们的恋爱关系,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苏晴转身对常凯平:常凯平你听着,我不是一朵花,我不要你来做什么护花使者!苏晴说罢,扭头跑去。常凯平从沙滩上爬起来,朝苏晴追去:苏晴!常凯平追出几步,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沙滩上,发出野兽一般的惨叫声。
苏晴站住了,回过头来,她看见常凯平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腿。她愣了一下,回头朝常凯平跑过来,扑倒在常凯平面前:凯平你怎么了?怎么了?时涛仍然坐在地上,他把头低了下去。
303号别墅卫生部,常凯平躺在手术台上,苏晴为他检查腿。苏晴十分平静,她的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在常凯平的胸前晃悠着。我没事儿。常凯平想从手术台上起来。苏晴说,别动。有没有事儿,得我说了算。常凯平乖乖地躺下了。他看着在那儿忙碌着的苏晴、平静的苏晴、额发荡悠的苏晴。苏晴替常凯平抽出两
何志远冲靳大为瞪眼:收拾谁?靳大为连忙纠正:是你收拾我,不,我替你收拾衣裳上的灰。靳大为替何志远拍衣服,拍了前面,再把何志远转陀螺似的转个圈,接着拍后面,动静很大,像演舞台剧。何志远两臂展开,像鹰,任靳大为扑打着。
何志远问:大帽山情况怎么样?靳大为说,一点儿没事儿,听他瞎胡嚷嚷。何志远奇怪:什么?靳大为发觉说岔了嘴:大帽山工作一切正常,罗工、小吴他们再有两天就可以下机,通讯系统就能交付使用了。何志远问:从皇岗口岸到各兵营的车距和时间都卡出来了?靳大为说,都卡出来了。我和时涛跑了十二趟,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何志远说,一分钟误差太大,不能高于30秒,否则我这儿不好做应急方案。你刚才说谁瞎胡嚷嚷?靳大为自言自语:也该完了吧?何志远问:谁该完了?完什么?靳大为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连忙打住,何志远把靳大为推开,盯着他:说,什么事儿?靳大为嬉皮笑脸:没事儿组长。何志远说,仗打得再高科技,跑不掉那些阴谋诡计,我军早玩过。说。
靳大为为难地:组长……何志远严肃地:明天开始,三天不许工作,在家里养花。靳大为急了:哎,组长你可不能这样干,嚷嚷不是我嚷嚷,完也不是我完,是时涛。何志远问:时涛怎么了?靳大为说,有时候吧,他是这样的,他有点儿青春期躁动,有点儿不耐烦,他不是还没打三大战役吗?他……何志远打断他:那些都给我省了,说核儿。靳大为躲不过去了:他在卫生部和苏晴那个。何志远问:哪个?靳大为说,组长你是过来人,你又不是没干过。那个就是,香一个。
何志远明白了,转身朝卫生部走。走两步停了下来:靳大为。靳大为立正:在。何志远:今天晚上打扫厕所,两边的男女厕所你都给我打扫干净了,等我检查。靳大为问:为什么?我可都说了。我最讨厌你这种叛徒,你就不能坚强点儿,临死不屈?何志远说罢走了。靳大为半天没有省过神来,省过神来后给自己一耳光:我这是……我这是吃多了撑的我!苏晴已经为灰灰灌过肠,正在开药。时涛在水池边洗着手。灰灰明显好多了,躺在手术台上摇晃着尾巴。门敲了两下,动静很大。苏晴说,进来。何志远咳了两声,推门进来了。进门先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再看了看手术台上的灰灰,明白靳大为弄错了,无声地一乐,露一口白牙,跟灰灰似的:收拾好了?车在等着你。苏晴说,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走。时涛不知两人说着什么,把水龙头关上。苏晴走到时涛面前,把几包药递给他:这是抗菌素,每天三次,每次两片;这是抗痉挛药,它要有呕吐现象就给它温水冲服。半小时以后开始给它补充水分,最好是盐水。注意它的饮食和休息。有什么事情电话咨询我。
时涛问:你去哪儿?苏晴没有回答时涛的话,回过头去背上包,再抱上化验箱,走到何志远面前:组长,我怀疑凯平不光是腿伤复发。我把他的血样带到枪会山去化验一下。我建议让他出港回基地做一次彻底检查。何志远问:有这么严重?苏晴说,这要看检查结果了。何志远说,行,这事我来安排。苏晴说,我把备疗药物和器械都给小吴交待过了,有什么小问题,她会处理的。何志远说,你放心,这些事我们都能处理。苏晴说,天气热了,要提醒大家晚上关窗户,别图痛快喝冷水,厨房每天消毒,禁止所有人再吃生菜了……何志远就像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苏晴。苏晴就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但又放心不下:还有,记着喝我配的解暑汤。
何志远的眼睛湿润了:苏晴,照顾好你自己。苏晴说,那我走了。何志远替苏晴整理了一下军帽,目光中透出欣赏和爱惜的神色:去吧,好好干,有时间给我们来电话。苏晴立正,向何志远敬礼,然后离去。时涛不解:她去哪儿?何志远说,枪会山医院开始移交,她是最早入港的专业人员,指挥部调她去做接收工作。怎么,她没给你说?时涛无言。
何志远看出时涛神情不对,想问什么,一名军官冲了进来:组长,门岗打电话进来,有人在大门口闹事。何志远和时涛一激灵。
何志远问:闹什么事?军官说,几个女的把郭喜军缠上了,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带武器。
何志远叫:时涛。时涛立正:到!何志远说,去处理一下。注意政策,有理有节。是!时涛转身出了卫生部。时涛一边冲出别墅,一边迅速整理军容。苏晴正准备上车,看见时涛朝这边跑了过来,她站住了。时涛在小路边拐了一个弯,朝营门口方向跑去。苏晴失望地站在那里。
丁乐乐说,上尉,我们走吧。苏晴上了车。
大门口围着不少人。英军门岗躲到了一边,笑嘻嘻地朝这边看。两个衣着暴露身材性感的女孩正在挑逗中方门岗郭喜军。她们时而把胳膊搭在郭喜军肩上,时而摸摸郭喜军的脸。郭喜军身体站得笔直,一脸通红:请你们放尊重一点,不要影响我执勤。
女孩甲用粤语:兵哥哥,你这么威猛,整天这么站着,多让人心疼呀。
女孩乙用粤语:是呀,天气这么热,我们给你擦擦汗,再陪你说说话,不收小费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快门的咔嚓声。
围观的人群有摇头的,也有感兴趣的,人们小声议论着。围观甲用粤语:他怎么没反应?是我腿早软了。围观乙用粤语:解放军都服了药,有定力。围观丙用粤语说,这些小姐太不知趣,不理她们她们就走人呗,死缠烂打。
围观丁用粤语:这么靓的小姐,换对面那一位,早搂进怀里了。围观者议论着:我看是假正经。你去假一假,假正经了我请你饮茶。不用假,我都说了,我巴不得。快门的咔嚓声在继续。
丁乐乐开着的车从军营里出来,丁乐乐从车窗里看着自己的兵。苏晴也看着这边。
车出了营门,驶走了。女孩的挑逗还在继续。一个女孩从手袋里拿出一本色情杂志:兵哥哥,你要不好意思看活人,我不生气的,你看看这个,你要觉得刺激,下岗以后我们喝茶说话。女孩将杂志翻开,举到郭喜军面前。郭喜军站姿不能动,岗位不能移,闭眼不是不闭眼也不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瞪得成了对眼。郭喜军说,请你们放尊重点。请你们放尊重点。
一只手横空夺下杂志。女孩吓了一跳。
时涛用粤语:请离开这里。另一个女孩说,阿红,又来了一位少校,比你的兵哥哥还要靓。时涛严肃地:我再说一遍,请立刻离开这里。那女孩说,他不和我们谈,你和我们谈。时涛用粤语:如果你们不离开,我将奉命采取必要措施。女孩说,我们自己有措施的……时涛用粤语宣布: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驻军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军事设施保护法规定,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滋事,我有权拘押你们并送有关部门处置。你们那个措施什么用也管不了。
时涛剑眉一挑:郭喜军!郭喜军执枪在手,上前两步:到!时涛朝那两个女孩瞥了一眼。女孩连忙走开了。
林嘉仪从一边过来了。时涛看一眼她怀里的照相机,什么都明白了。时涛冷冷地:这场闹剧是你策划的吧?林嘉仪说,我不认识她们。时涛说,你不是讲真实性吗?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是最基本的真实。对不起,带上你的摄影器材,请跟我走一趟。林嘉仪问:什么理由?驻军法还是军事设施保护法?时涛说,军事设施保护法第三十三、第三十四条。时涛转身:郭喜军!郭喜军答:到!时涛说,回岗!郭喜军答:是!郭喜军退后两步,执枪回岗。时涛看也不看身后的林嘉仪,朝大门口里面走去。林嘉仪犹豫了一下,一扬下颏,跟了上去。时涛和林嘉仪面对面站在值班室里。丁乐乐送了一杯水进来,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何志远在窗下站着。
丁乐乐从屋里出来,好奇地看何志远。何志远冲丁乐乐挥手,示意他离开。丁乐乐离开了。
窗下,何志远满意地点点头。几名先遣组官兵过来了。何志远装作在地上找什么,然后抬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军容,挺了挺胸脯走开了。林嘉仪说,可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冷血动物。面对两位漂亮的女孩,你们的哨兵居然毫无反应,我不知道该赞美他还是可怜他,你们把他训练成这样,是对人性的摧残。时涛真的生气了: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士兵没有扑向两位少女就是你说的没有人性?那好,让我来看看你的人性是什么。时涛从桌上拿过那本色情杂志,走到林嘉仪面前,将杂志翻开,拿到林嘉仪眼前。
林嘉仪扭过头:我从来不看这个。时涛喊道:为什么不看?看哪,看看你的人性,看看它们离兽性还有多远的距离?!林嘉仪回避着时涛:拿开,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时涛问:是吗?这么说你也有选择?你有选择为什么不让那位年轻的士兵选择,为什么不让我们选择?为什么?!时涛把那本色情杂志往林嘉仪怀里一塞。
林嘉仪委屈万分,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把那本色情杂志砸在时涛身上,转身朝外冲去。时涛喊道:站住!林嘉仪站住了,肩头抽搐着。林嘉仪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还想羞辱我,请快点。时涛的口气软了下来:不,我没有一点想要羞辱你的意思。我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相互羞辱着———他们大多数是兄弟姊妹,他们本应是浩瀚宇宙中这颗小小星球上同舟共济的人类物种,他们没有理由不把自己的手交出来、不把自己的心交出来,交给对方。我为这样的事痛心,我为你和我还在解释这样的话痛心。林嘉仪默然。
时涛领着丁乐乐等几名先遣组官兵将货物一箱箱从超市里扛出,搬上手推车。
超市写字间里,梁承烨和麦经理说着话。林嘉仪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不断地朝外面看去。梁承烨也不断地朝林嘉仪投去他的目光。
隔着落地玻璃,时涛等人进进出出,往外扛着货箱。麦经理汇报:……上月存储率已经出来了,架柜翻仓周期不到三天,资金回笼率也不错。解放军下月就要进港了,需货量会大增,他们和我联系过,我打算照他们开出的单子存一批货。英军这边还有一批老款子,梅尔少校说他们很快就结清……林嘉仪突然起身走出写字间。
梁承烨侧身注意走出去的林嘉仪。
时涛在总收银台前办理记账手续。丁乐乐等先遣组成员在买私人用品。林嘉仪和宋太在说着什么。丁乐乐等先遣组成员先后结账,离开超市。丁乐乐一边走一边数找回的钱。他站住了,转过身往回走,一直走到收银台前:大姐,您多找我钱了。收银员愣了一下:多找钱?怎么可能?你是说少找吧?丁乐乐说,不是少找,是多找。多找了500。收银员说,你把小票和找零给我。收银元接过丁乐乐递来的购物小票和找零,对小票和丁乐乐买的东西。丁乐乐说,东西没错,小票也没错,我买了两支牙膏三对电池,一共98元,给您500元,您可能当成1000元的票子了。
梁承烨在麦经理的陪同下从写字间出来,朝门外走去。林嘉仪从外面进来。收银员看见梁承烨和麦经理过来了,紧张地把小票和找零塞回给丁乐乐。收银员说,没有错,就是这么多,你快走吧,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丁乐乐认真地:我不会记错的。要不您看看银箱,有没有1000元的票子。收银员急了:我怎么能随便开银箱给你看?你快走。丁乐乐也急了:您要少收了500元就损失掉500元,这500元不是我的,我也不能要。梁承烨注意到这边的对话,走了过来。林嘉仪也往这边走来。
梁承烨问:怎么回事?收银员抢先道:梁老板,这位长官硬说我多找了钱。我刚盘点过,进账没有差错。梁承烨看着丁乐乐:士兵,这里不是你们的游戏机房,请不要骚扰我的员工。
丁乐乐说,我没有骚扰她,我是来退钱的。梁承烨说,我看你是来表演的。丁乐乐严肃地:先生,您怎么这么说话?时涛走了过来:乐乐,怎么回事儿?丁乐乐说,我发现她多找了钱,我来退给她,他们说我是来表演的。
梁承烨看着时涛,嘲讽地:你们是不是看着这里有记者,想制造点儿辞金退玉的新闻,好在港人面前挣点儿影响?林嘉仪拦住梁承烨:承烨,有话好好说。时涛冷静地:梁先生,我们的士兵好心来还钱,您不应该这么误解他,更不应该这么理解我们士兵的行为。梁承烨自信地:看得出来,您很信任您的士兵,而我也相信我的员工,他们是由GYE统一培训出来的,受过严格的业务训练,不会认不出钞票的面额,让公司和自己蒙受经济损失。时涛说,我很欣赏您对您部下的评价,但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下这个结论。
梁承烨高高在上地:没有什么比您士兵的做法更清楚也更令人讨厌了。我认为您对您的士兵缺乏起码的道德教育,他的行为有辱本公司在港的名誉,我要求他当面向我的员工道歉。林嘉仪想阻止:承烨……梁承烨将林嘉仪挡在一边。
时涛生气了,但语气依旧:如果事情真如您所说,我们会道歉。如果不是,我认为您在侮辱我们士兵的人格。梁承烨冷笑:人格?500港币充当一次假新闻的卧底,要是这条新闻发表了,你们打算奖励他多少?5000?50000?还是泰国三日游?你们士兵人格也太不值钱了。
时涛拦住要发作的丁乐乐,盯着梁承烨:梁氏集团在大陆的主要合作者九天实业,梁先生应该不陌生,如果不知道,可以回去请教一下令尊梁老先生,梁老先生有一句话是说给九天实业董事长的,那句话是,九天屋上一根草,梁氏仓里半壁金。梁承烨狐疑地:您给我说这个干什么?时涛说,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士兵就是九天实业的法定继承人。如果愿意,他可以买下您的红叶超市。时涛不管愣在那里的梁承烨,转向丁乐乐:乐乐,钱放下,我们走。
丁乐乐将钱放在柜台上,跟随时涛离开收银台,走出超市。收银员紧张地看着那张500元的票子。林嘉仪默默地看着梁承烨。
离开超市。梁承烨驾着车,林嘉仪坐在他身边。两人有一段时间一句话也不说,默默无言。林嘉仪打破沉寂:别生气了,我也和他常吵架。梁承烨说,你太低估我的修养了,我从不和这种人吵架。林嘉仪说,吵架也没什么不好。其实男人就得这样,威猛一点儿。温吞水似的,只配做保姆。梁承烨问: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林嘉仪说,我不像你,从来不会故意挑衅他。梁承烨问:你是说我在挑衅,是我错了?林嘉仪说,如果他没有那么傲慢,你就全错了。梁承烨气不打—处来:他就那么酷,你就那么欣赏他?林嘉仪说,他发起火来的样子更酷。梁承烨猛地刹住车,转过头来冲林嘉仪大喊:那我呢?我是什么?是温吞水吗?是你的保姆吗?我这个样子酷不酷?!林嘉仪惊讶:你这是干什么?梁承烨气愤地:你问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在干什么?这种没有修养的兵,这种5000港币一个月就把自己卖给别人的人,你当宝贝供着,我你却不放在眼里。你根本就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是什么滋味!林嘉仪说,承烨,我是想告诉你,可我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梁承烨激动地:对不对什么?什么拿不定主意?是他还是我?你想告诉我什么?!林嘉仪小声地:我爱他。梁承烨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盯着林嘉仪。林嘉仪说,我想这次我说出来了,而且说清楚了。梁承烨气急了:你下去。林嘉仪疑惑地:承烨……梁承烨吼道:走啊!林嘉仪看了一眼梁承烨,拉开车门。梁承烨伸手去拉林嘉仪,他想把她拉回他的身边。林嘉仪推开梁承烨,下了车,摔上门走掉了。梁承烨痛苦地揪住头发,用头猛烈地撞击方向盘。喇叭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