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带走的光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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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带走的光阴故事
文/寒香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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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你跟我回去吧!传销这东西是沾不得的!”母亲声泪俱下,哀伤地跪倒在黄土地上,乞求弟弟跟她回去。那声凄苦的哀求,那道悲伤的背影,使我永生都无法忘记。这样的境况我始料不及,我从来不知道无法继续求学会对弟弟产生如此大的打击,也不知晓会使母亲遭遇如此的境遇。
那个冷风袭来的九月的傍晚,我抱着母亲,贴着她单薄的身体感受着她的体温。那种感觉宛如记忆的海洋拍打着岸边的涛声一样,汹涌向我扑来。我的心无可名状地疼痛起来,一如无法排泄的伤感突然闯了进来。
我跟所有人一样,从来都不否认母亲的伟大。她的伟大不仅是她分娩时的剧烈疼痛,也不仅是为了我们姐弟仨献出了她所有的青春年华,还在于她选择了一条崎岖的路,并在这条路上艰难地行走了一生。
我的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出生于书香门第,虽然饱受特殊时期的穷困,却无须汲汲营生。成年后嫁予吾父,后六年,吾父故,她的人生骤然跌入深谷。在小城里闲适地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她,为了一个承诺,开始了她一生艰难的路程。
刚结婚那几年,母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幸福女人,这样的她不知羡煞了多少乡下妇女。父亲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爱着,一路走去,相濡以沫。然而,父亲得病了。这个噩梦的降临,使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母亲却一反小女人姿态,一夜之间,她的心突然坚硬了起来。她细心地照顾着父亲,没有在父亲面前露出一丝愁苦的颜色。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偷偷躲在灶台后抹着眼角的泪水。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终于有一天,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对她说,你不要改嫁好吗?替我照顾他们姐弟仨。母亲捂着父亲的手,泪眼婆娑地答应了。
父亲走进了另一个故事,却打碎了原来的童话。父亲刚走,他的哥哥弟弟便跑到家里来抢着分田地。伯伯说,你老公都死了,你也就没有必要赖在我们这了,你孤儿寡母的,哪里活得下去?赶紧掇拾掇拾,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叔叔也不甘示弱,你把你的女儿们带走,把儿子留下给我哥继续香灯,你家的物什就留下给你儿子吧!母亲的心早就坚强起来了,她把腰板挺得直直的,她那严肃凶恶的表情,像极了一只老母鸡张着翅膀保护她的孩子。她指着门说,门在那,你们走吧!他们仨我会一直带在身边的,除非我也死了。自此,母亲踏上了一条没有远方的路途。
在乡下,母亲没有谋生的技能,她认识的文字不能作为全家的一日三顿。母亲有的只有力气,也只剩下力气。于此,母亲租了几亩田地,早出晚归地在土地上耕作,细嫩的小手从满是水泡最终成为老茧。可是老天总是喜欢与她开玩笑的,年成好时,米价低得比狗屎还便宜。年成差时,米价飙升,可惜箩筐里的谷子还不够一家四口人的米粮。为了一家几口能度日,母亲使出浑身解数,她的手在风吹日晒后犯上了风湿,在阴雨天时常常疼痛难忍。她美丽的容颜也一如风干的玫瑰,只能从轮廓里寻找当年的风韵。
到了我们读书的时候,那可不是什么好年份。那时小学的学费贵得惊人,据说读中师不要学费,母亲便开始盘算着,让我们以后都去读师范。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没几年中师就取消了,母亲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了空。
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一天一天叛逆,面对巨大的生活压力,母亲始终坚持在那条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独自承受着。那些日子,虽不宽裕,倒也其乐融融。直到面临升学压力,这种宁静的生活才彻底地被打破。
弟弟要上高中,我也要上高中。母亲的肩膀已在长久的风霜中变得孱弱,如此羸弱的身躯如何能扛起姐弟两个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呢?母亲的笑脸消失了,常常显得凄苦。
上弦月高挂东天的夜晚,月色暗淡。九月的露水沾染了黑夜的草尖,静静的户外,偶尔才有三两声犬吠。母亲坐在八仙桌旁对我们说,明年你们谁考上了就让谁去读吧!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坚决。
那个夜晚,我睡意全无,就像一条被浪尖打到岸上的鱼一样,翻滚无数次后,终于无力地直挺挺地躺倒。望着窗外的月色,这个时候的纺织娘似乎也忘记了曲谱,胡乱地弹奏着,冷空气里混杂着寒意,这种寒意穿透了我的体内。半是荣枯的野草在昏暗的天幕下映衬出骨架的凄清,缺损的月亮在遥远的天际发出冰冷的光晕。
我清楚地知道,这个决定是母亲犹豫了无数个夜晚才作出的。那份忐忑的思绪主宰了她内心长久的孤独。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只是看着她一直怀恋那曾经存在而今渐远的风景,信守着她对父亲的承诺,独自承受着抚养子女的责任。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母亲的坚强,习惯了她默默的付出,我们都贪恋着她给予的幸福,却忘记了她内心长久的孤独。
也许有一天我们仨终于长大了,母亲的担子才能卸下来了。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为人父母了,才会真正地懂得她为何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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