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

文/寒香蝶冷

我已经进城了，但我心中的篱笆依然坚挺着。它朝南的角落有一扇门，锁着我这个乡下人天然的粗糙与拙劣。它的钥匙已经丢失，不知丢在哪条我行走过的路上，我已经找不到它了。

今天天气很好，秋阳高挂，看来今夜应是皓月当空了。今夜，该有多少人会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仰望夜空的这场繁华？我想我大约是坐在办公室一边继续那些无休止的琐事，一边怀想着故乡的圆月。月亮是原来的月亮，也许我会跟往常一样，在繁杂的闹市中仰望，看那城里的月光。突然想起那首不再流行的老歌——城里的月光，想起许姑娘动人心弦的歌唱。在这个淡漠的城市，在这个孤独的夜晚，该有多少人渴望“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鸟儿在窗外婉转低唱，我坐在电脑前再次想起了小龙，想起了和他相似境遇的来深建设者。昨日里，我和西西去了小龙住处。那个只有两张劣质竹席和一架杂牌小风扇的单间，这是小龙和丁丁的窝。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想起“阁子间”、“胶囊式”住处，我真是百味全集。我想，在我最艰苦时我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西西问小龙：“这小单间房租多少？”

小龙说：“一个月一千元。”

西西感叹道：“现在的房东跟土地主有什么区别，难怪本地人瞧不起外地人！”

我们无奈地笑了。

小龙原在比亚迪上班，因觉那处没有发展，便离开了葵涌到南山谋求发展。面对这每月一千的房租，他对我们说：“我要是找不到一份三千以上的工作将面临饿死的局面。”

我明明就知道，于他，想找到一份三千以上的工作是十分困难的事。可我怎能那样对他说？面对这个对深圳抱着幻想的年轻人，面对这个对深圳充满激情的年轻人，我实在不想泼他冷水。但是，生活不是童话里的故事。深圳的生活压力巨大，这让我和西西两个工薪族累得气喘吁吁，我们感叹物价飞涨，房价飙升，工资却在原地踏步。西西曾说：“低收入的“牛拉车”何时能撞上物价飞奔的“高铁”？期待追尾！”于我们尚且如此，何况他们？

我笑着对他说：“你为何不考虑回家乡发展？首先，二三线城市的压力没有这边大；其次，那边的工资跟这边也差不多。”

小龙低着头说：“我爸在县城给我找了份工，有两千多。但是我不想回去！”

我问：“你为啥不回去呢？”

他反复地说：“我死也不要回去，太没面子了！”

听了这样的话，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因为教师“代转公”一事，我大学毕业那两年，深圳几乎不曾招考应届生。我把自己悬在这儿，硬是不肯回故乡谋生。我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挣脱原生环境，还要再自投罗网，我是十万分不愿意了。除了那所谓的“清高”或者说“穷酸”，还有很多关于发展空间的顾虑。虽然他没有告诉我他不回乡的缘故，但我约摸能知道三分。可是，经过几年的打磨，我发现自己当年的想法天真而又幼稚。好在我的坚持有了好的结局，不然真不知今天的自己该处在哪个位置。也许，有些路还得自己去走吧！

尼采曾说：“不是牧者，即是羊群。”在生活中，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羊群，自己的方向常常落在牧人高高扬起的鞭尾。在今年暑假结束前夕，我曾对淑感慨地说：“我现在是典型的不学无术之人，纯属草包一个。”在朋友婚礼的前夕，我也曾很感慨地说：“我曾豪情万丈地谈自己的理想，可如今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理想。”新郎官朱师兄对我们说：“现在不谈理想了，讲的是过日子。”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这笑容里有多少对生活的无奈和哀伤。我不是生活的强者，因此，我常常不认可现在的自己又常常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小龙还在踌躇满志里憧憬美好的生活。于此，我不能跟他说：“我现在已经什么也不想了。”

我问西西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感慨，他却说自己不敢感慨，也无暇感慨。这话语又让我想起了蒋士铨的“不敢叹风尘”。也许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