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当代艺术家的心灵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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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当代艺术家的心灵史诗
“我一时间被寂寞所伤,很想痛痛快快落一场泪水, ……落下来的泪水在冬天被冻住了,它们挂在我的脸颊上,坚硬而冰冷,就像是屋檐上悬挂的冰凌。我就小心地把脸颊上的冰取下来,我看着它在我的手指里融化成水,我顿时感觉到轻松了很多。”这诗一般忧郁柔美的文字,能否唤起你阅读的兴趣。在电子阅读的时代,还有一批作家坚持用笔书写的作家,每一个笔划就饱含着激情,每一个笔划都是生命的印记,如同这位被寂寞所伤的艺术家许多多。
艺术和美是人类永恒的追求,艺术家是最孤独最寂寞的生命存在,艺术是人类实现人类实现自我超越的重要方式。有人说艺术家是社会最后的良心,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艺术家同样面对各种世俗诱惑与人生艰难,艺术家在构建美的世界的同时,经历着怎样的精神磨难和灵魂煎熬?尔雅,这个通体散发着艺术气息的作家,以四十多万字的篇幅书写了一部现代艺术家“问道”、“求生”的心灵史诗。这部书全部手写,尔雅说他用心用手上的老茧感受着画家许多多那无数个不眠之夜。《同尘》是国内较少的以书画家和影视导演为题材的作品,尔雅用规范典雅的汉语书写欲望漩涡中心坚守、挣扎、妥协、又不甘堕落的艺术家的痛苦和孤独,他们艺术上的追求与尔雅文字上的追求交相辉映,在精神上,在对艺术和美的执着上,作者的灵魂始终与他笔下的人物同在。
小说有两条相对明晰的线索,有并列有交叉,仿佛艺术家生命的轨迹。一条线索是许镇的画家许多多身背家传古画《问道图》,游走书画市场,追寻世俗的成功与爱情,渴望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画家,却在欺诈与浮华中最终迷失自己的过程;另一条线索是成名的独立电影导演许百川想要拍一部具有独特艺术品格的电影,他以许多多为原型拍摄了一部颇受好评的艺术电影《卖画记》,展示出影视圈的众生态和他与现实的对抗、妥协,以及内心的痛苦、挣扎与沉沦。第一条线索的故事在小说出版前以《卖画记》为题发表于《江南》杂志2016年第1期,引起了读者的关注,使《同尘》还未出版就引发了网络读者的热切关注与期待。
以艺术家为小说叙事的核心是因为尔雅本身就具有艺术家的气质,他写小说,评电影,练书法,偶尔还自编自导微电影,他熟悉作家和艺术家的生活。他认为艺术家“制造潮流,引领消费,却又是时代的敌人。他们既安静又轻浮,寂寞又敏锐,他们既与日常生活对抗,又是自我舞台上孤独的舞者。”艺术家就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在叙述中,他摒弃了“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采用内视角展开叙述,让人物自己讲述自己的故事,许多多相信自己是艺术家,相信自己是可以飞翔的,相信自己是爱刘小美的,因为她可以给他艺术灵感,也只有他知道他是不能靠近这个被称为婊子的“有毒”的女人的。许百川几乎拥有世俗社会对成功男人的一切期许,他俊雅秀美,被无数女人迷恋着,渴望着,他有才华有灵气有爱情,还有钱有人愿意为他投资拍电影,他内心的痛苦只有“内视角”才能表现出来,他痛苦的根源在于拍不出更好的电影以实现自己的艺术追求,或者说他找不到更好故事和表达方式来表现他对世界的看法,他陷入无数碎片式的尘世纠缠中无力自拔,他把希望寄托在朵焉身上,因为她热烈、简单,她美丽、明亮、温暖。朵焉对爱情保持着永不停息的狂热,恰如他对电影艺术、美和理想永不停息的追求。世俗的诱惑与羁绊常常使他迷失、沉沦,朵焉成为他对抗世俗的稻草,他们彼此缠绕着对方,在爱的镜像中发现自己,迷恋自己。他宠溺着朵焉,由着她的个性自由发展,从一个具有艺术潜力的画家到想当歌手,厌弃后抑郁无所事事,狂热地搜集高档内衣、餐具、轮椅等,在他的潜意识中,朵焉是他的另一个自我,他要让她自由飞翔,以弥补自己人生的缺憾,他自以为他爱着朵焉。而读者从作者的叙述中却隐约感受到他内心的矛盾、困惑与迷茫。
朵焉是小说中活得最率性的女人,作者称她为“红尘中的异类”,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有一个好父亲,有一个艺术家的男友,有天赋的才华与美貌,她可以唾弃画坛的所谓名流,面对伪艺术家拂袖而去;不幸的是她要在喧嚣的凡尘中固守浪漫忠贞的爱情,她注定是失败者,她的爱情沦陷于虚情假意、涂脂抹粉的女人堆里,她无法超越法国那个十五岁的明媚鲜亮如初生的女人——许百川的女儿。他们的肉体、情感纠缠着,灵魂却总是擦肩而过。所以,许百川注定无法超越孤独,朵焉也摆脱不了焦虑与疯狂。爱情和性无法拯救人类,艺术和美,作者留下了希望的尾巴!
刘小美,残忍地摧毁了作者的希望。在整容成为时尚和成功跳板的时代,却有女人盼着自己变老变丑。在许镇及其方圆几十里的农村,美是“有毒的”,有毒的刘小美祸害了自己的中学老师,她的气味引来苍蝇蟑螂各式毒虫,她挣扎、妥协、沉迷、抗争,从农村出走,到许镇、县城、兰州,最终成为一个书画商人。她的故事最漫长最老套也最具魅惑力,一如她的美丽,她的叙述有时显得那样苍白那样无力。在内视角之外,作者用外视角,通过许多多和许百川这两个身份地位迥异的男人的视角来叙述她的故事,与她的自述相互照应。许多多这个懦弱的男人为她两次勇敢地冲上去跟人打架,两次被打成重伤,依然隐秘地爱着她。而许百川明确表现出他对刘小美的故事没有兴趣,当然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兴趣,即使跟她有肌肤之亲。刘小美沦陷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欲望中,她是男人欲望的对象,同时也是自己欲望的对象,她也隐秘地爱着许百川,因为这是她梦想中的男人,而她是靠梦想生活的女人。美,在她是原罪,她一生都在逃避美丽而带来的悲剧命运,却无处可逃。
从小说的外在结构看,作者用了内视角的叙述视角,但在表现人物性格时,也巧妙地运用了外视角使许镇的故事极富戏剧性和客观演示性,在许多多看来,刘小美就是爱与美的化身,她离开许镇带走了光明与温暖。刘小美离开是为了逃避,许多多离开是为了寻找,寻找成功的机会和爱情。他们两个肉体和精神都没有实现真正的交融,但生活轨迹却交错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世界和人心被现实的阴霾浸染、腐蚀、变质,小说家的文字依然是美的,用典雅优美的文字表现艺术理想和对美的信仰,也是尔雅的叙事策略。雅,正也。传统与现代的冲突折射在人物语言上,许多多对古画的痴迷,对祖先辉煌的痴迷,想要恢复许镇繁华的愿望,是那样真诚。作者的叙述文字随着他的内心变化时而炫丽,时而古朴。朵焉的自述语言则现代、灵动,仿佛她不安的灵魂。读尔雅的小说,是在享受一场文字的饕餮盛宴。用忧郁、柔美又略带伤感的文字讲述艺术家与美和理想的故事,是尔雅对抗现实的方式。
作者在叙述中从不站出来说话,但我们分明感受到作者的双手因人物命运的起伏而颤栗,眼睛被烟雾熏染,茫然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黄河。在小说中,作者始终是在场的。艺术、美、性是三位一体的,都是永恒的存在。“问道”的执着,飞翔的愿望,是人类实现自我超越的希望。《问道图》被“盗卖”,许多多失去了艺术灵感,刘小美陷入巨大的阴谋之中,许百川想离开影视圈,朵焉出走,人物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着,而读者感受到的却是无奈,而非绝望。不放弃就有希望,我想这就是小说的意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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