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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麦黄时
(2015-07-06 22:4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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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麦子青麦穗连阴雨麦地 |
分类： 生活随感 |
麦子熟了，怎么就激发不起那种热情呢？是时过境迁，还是那原本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喜欢麦粒饱满而未曾熟透的时节。我和小伙伴们晚饭后会到后山上去坐在人家的麦地旁，小心翼翼地挑几颗看似饱满的麦穗，犹如珠宝般摘下，放在手心里揉搓，嘬起小嘴一吹。绿色的麦粒在手心里聚成一小堆，麦香味与青草味相混合，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泥土的芳香吧，当时只觉得好玩好吃。有时故意用门牙咬开，渴望麦子的白色乳汁喷出来，溅在脸上或者手上，再伸出舌头轻轻地舔去。熬到晚上天黑，自以为是地以为没人看护，偷人一把麦穗，悄悄藏在衣服里，带回家在炉子里一烧，轻轻一搓，吹掉黑皮，麦香味四溢，口水止不住地流。偷麦子的事做了很多年，妈妈倒也不怎么责怪，也从没被人抓住过。小时候以为是没人发现，长大了才知道是主人看我们好玩，不以为意罢了。成片的麦田，孩子们摘个七八棵，十几棵的，似乎真的影响不到收成，所以主人宽宏，不跟我们这帮孩子计较。我记着我们摘的最多时，也没超过20棵。
勿以恶小而为之。长大后，每每想起这句话，总是觉得心虚。老来倒还释然了，那些麦穗，我们都吃了，物尽其用，至少没有浪费。每年收完麦子，地里总有收不净的麦粒，吸引一些人来拣。我也和爸爸一起去捡过麦穗。麦穗太少，麦粒太小，我宁可去挖野菜，这个季节有灰灰菜、水芹菜、苦苦菜等。反正我没闲着，爸爸大约只是希望身边有个伴，我做什么他也不管。
对麦子所有的情感都被那个夏天毁坏了。那是一个黑色的夏天，我生平第一次领会到世道的不公和人们通常所说的灾难。很多人一生都不曾遇见的灾祸，倏忽间齐刷刷就压下来。麦子那年也跟我作对。没人相信我也会割麦子，而且割得很快，绝对顶得上一个壮劳力，那是一口提起却无处落的气。我憋着一口气想向这个世界证明，即使收麦，即便有一天沦落为一个农民，我也能活下去。看着黄灿灿的麦子铺在麦场里，我的心平复了很多，也生出丰收的喜悦。那一年，连阴雨下个不停，地里的麦子还没收完，场里的麦子还没来得及打、晒，瓢泼大雨就浇透了我们的心。麦子发芽了，草腥味弥漫成黏腻腻的霉味。麦子完了，婶婶舍不得，就弄一些回来给我们吃，真是难吃极了。小时候，粮食不够吃，粮站里卖过一个冬天匈牙利的面，当然我们孩子只是听说而已。那面黏得很，蒸馍还凑和，擀面压根不成形。吃了几天发霉的麦子，我觉得空气里、身体里满是霉味，一直渗进了我的骨头里。
随后的家庭变故，一下子把我抛进了深渊。那一刻起，我明白了世间炎凉与悲苦。什么叫透骨的悲凉。我的心在冰窖里打了几十个滚，再也没有捂热过。
青麦穗的季节消失了，麦子带来的不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无尽的哀伤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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