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师的“学生”生涯

看到大家都在说老师，我也想起一位老师，我补习那年的数学老师，姓王。前几年，编20世纪中国散文选时看到唐弢的散文《种在污蔑里的决心》就想到王老师。

那一次，我考了生命里的最低分——3分。当时我跟着理科班插班补习，文科的课程全靠自学，每当理化生课堂，我就自觉地拿着史地书到外面去复习。理科的试题对我来说确实很难，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努力地多学一些。内心忐忑地跟王老师钟爱的同学一起到他宿舍去求教，王老师直言不讳地说：你肯定考不上大学，赶紧回家去吧！我倍感惭愧，再也不敢去王老师那里了。那年，我16岁，单位待业青年很多，我根本找不到工作，只好继续补习。好在他喜爱的那个男生抽空帮我补习，第二年高考我数学考了49分，语文96分，总分差6分。又补习了一年，我数学考了70分，依然是所有科目中最低的，好在不拉总分了。我顺利考上大学。第二年没在单位子校补习，听说王老师调走了，但他鄙夷的眼神、轻蔑的话语一直激励着我，也让我懂得了人要学会避重就轻。高考填报志愿时，有可能上高数的专业，我一个也没报。从心底里，我对王老师充满感激，是他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更感激那个抽出时间为我补课的同学，尽管我从未跟他说过感谢的话。

有朋友说我是铁嘴钢牙，不会跟人说好听的话，也有人骂我没良心，忘恩负义。其实我只是不善于表达。

后来，阴差阳错，我自己也成了老师，从初中、高中到大学、成人教育，各层次的学生，我都教过，也教过年纪比我大的学生。我恪守一个原则，发现每个学生的优点，让他们相信自己，相信只要努力，任何目标都可能实现。很多学生问过：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总是没有进步。我总是告诉他们坚持，失败一千次，只要成功一次，你就是成功者。

人的一生，付出的和得到的，总是一样多。我相信能量守恒。上天在一个方面亏欠你，就一定会在另一个方面补偿你。那年我胃溃疡很严重，雷老师很担心，过了几个月，我把几篇论文发给他，雷老师说你不是生病吗，还写了论文？我说我的胃病了，脑子又没病。雷老师哈哈大笑，说那我就放心了。雷老师是要强的人，不想他的学生不如人，或因故延期答辩，我总算没让他太失望。

博士后延期一年，而且做得不够好，总觉得愧对张老师。张老师对我真是诲人不倦，从学术研究到为人处世，都深刻地影响着我。每当学生不交作业、逃课或有其他问题时，我就想起张老师对我的教诲，提醒自己善待每一个学生。

2008年考驾照时，张师傅笑我说驾照拿到了，你这辈子大概没学生可做了吧！年底，我接到社科院文学所的通知，得到了博士后流动站工作学习的机会。今年，我出站了。

1989年，我成为教师，20多年来，我断断续续做学生，硕士、博士、博士后。

我是导师的学生，也是我学生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