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旅途上找回自己

     ----读阿未诗歌浅评

文/琴墨

 

最近看了一篇《想象中国》的文字和一篇关于如何认识诗歌的文章，《诗歌不是改造这个世界，而是抚摸这个世界》。忽然就和正在读着的阿未老师寄来的诗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发生了一些联想。

这些年写了一些诗，也读了一些诗，貌似有一些成长，但是渐渐地竟在心里增生了胆怯和枯瘦的感觉。这也许是越学习越觉得自己渺小的缘故。那个从前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逐步褪去。所以特别关注我认为的前沿诗歌理论。我以为怎样想象中国，它界定了一个范围，这个范围就是中国的国情范围。它除了关注生命，灵魂的质地之外，还要在文明古国的思想基础上，关注内心的成长。我们个人的内心成长，甚至冷暖，恰好阿未老师的诗集便是一份关注内心文字的范例。如果说此时，关注内心，是诗歌的一个论点，那么这篇《诗歌不是改造这个世界，而是抚摸这个世界》，在这时看来就是绽放内心色彩的论据。

诗歌其实特别需要简约的，在最少的文字里产生出更大一些的信息量，以适应这个快速的发展时代。然而，或许是被那种诗歌是针尖上的蜂蜜，是江南织锦等等标准所规范，从而让读者望尘莫及，只好徘徊在诗之门外。读了阿未老师的诗，他在及时准确地得到大众的认可的同时，绝不故作娇矜，故弄玄虚地摆弄一小股规模的荡气回肠，将自己束之高阁，把自己和读者对峙起来。而是用流畅优美，精致细腻，直通内心的文字，把有限的语言涵括无限的精神内涵表达出来。他在《独处是一种暴力》这样写道：

 

独处是一种暴力，是在七月的一场

　　暴雨之后，被汹涌的流水

　　孤立的石头，它刚刚还在水中

　　沐浴，并发誓今生只与水相爱，转瞬

　　就成了被晾晒的隐私，光秃秃的

　　头上阳光闪烁，周围的草木间

　　流水声渐远，它深怀一颗干净的心和已显

　　僵硬的外表，开始在这里

　　孤苦无依，整个世界都与它

　　毫无瓜葛了，它隐约听到树上喳喳的

　　鸟鸣，就设想一对飞翔的翅膀

　　它看见一片飞舞的落叶，又庆幸自己

　　没有那么轻，雨过天晴是普通意义上的

　　好日子，可对它来说，却是

落寞与孤独的开始……

 

    诗中暴雨，流水，石头，隐私，阳光，草木，还有鸟鸣，落叶，等意象，统领着这首诗的核心，最后在：好日子，可对它来说，却是//落寞与孤独的开始，落下帷幕。这样写一首独处是一种暴力，让内心经历了怎样一种动荡啊，也让读者一一经历了一回。我在诗人阿未的博客里看到藏隶老师这样的评论：“阿未的诗贴近生存状态，带着一种强烈的亲历痕迹，但这些诗并不局限于一己的经验，而是通过对世俗的抵抗，变成一幕幕激烈的灵魂博弈的戏剧。”我十分赞同这样的观点，其实这就是诗歌对个体世界的深度抚摸，这是一个高度觉醒的诗人的自觉行为。

    我们知道诗歌是语言和经验之间的互相作用，互相关照。诗歌的目是要最终明确某种思想，主题，观念，意义真正落实到一个道理中。阿未老师的诗做到了这一点。他在《语言的叶子已经落下》里写道：

 

别逼我说话，别让那些死在我心里的蚌

　　重新张开嘴巴，有些沉默

　　和死亡是一样的，它们不能接受

　　再生的邀请了，它们已经停止波澜，失去了

　　苦难的温度，现在，就让我环顾

　　阴暗的四周，用寡言的唇

　　偷吻奢侈的往事吧，我有我的信仰

　　我有我的爱情，我有我深入灵魂的秘密

　　像沉默深不见底，像流向远方的河流无尽无休

　　别逼我说话，语言的叶子已经落下

　　它们不能回到枝头了，若想知道这无声的

　　隐喻，就听听我此刻的心跳吧

我只剩这一点私欲，尚未停息……

 

   从这一句：别逼我说话，别让那些死在我心里的蚌//重新张开嘴巴//开始，每一句衔接都是天衣无缝，就像我们比喻一个长得恰到好处的人，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他把一个庸常的生活置换出来的澎湃恰倒好处地呈现出来：若想知道这无声的//隐喻，就听听我此刻的心跳吧//我只剩这一点私欲，尚未停息……//这澎湃是什么，就是那砰砰的心跳里给读者的内心世界。诗歌是对生命欲望和生存体验的表达，诗人阿未从内心世界升华了普遍意义上的世界，而世界的真相的灰暗，那种深不见底，是需要他自己思想的反复召回和关照的，这就形成了一个诗人一辈子的自觉行动。他在这个乏味的世界筛选主题，亲近生活又擦亮生活的灰暗部分。有人说，英雄就是知道了生活的无奈真相后，又坚贞的生活下去。诗人阿未，真实契合了诗歌不是改造这个世界而是抚摸这个世界这个理论。在生活的旅途上一次次找回自己，也找回读者心中几近沉落的太阳。

 

 

附：  

独处是一种暴力

　　

　　独处是一种暴力，是在七月的一场

　　暴雨之后，被汹涌的流水

　　孤立的石头，它刚刚还在水中

　　沐浴，并发誓今生只与水相爱，转瞬

　　就成了被晾晒的隐私，光秃秃的

　　头上阳光闪烁，周围的草木间

　　流水声渐远，它深怀一颗干净的心和已显

　　僵硬的外表，开始在这里

　　孤苦无依，整个世界都与它

　　毫无瓜葛了，它隐约听到树上喳喳的

　　鸟鸣，就设想一对飞翔的翅膀

　　它看见一片飞舞的落叶，又庆幸自己

　　没有那么轻，雨过天晴是普通意义上的

　　好日子，可对它来说，却是

　　落寞与孤独的开始……

　　

　　语言的叶子已经落下

　　

　　别逼我说话，别让那些死在我心里的蚌

　　重新张开嘴巴，有些沉默

　　和死亡是一样的，它们不能接受

　　再生的邀请了，它们已经停止波澜，失去了

　　苦难的温度，现在，就让我环顾

　　阴暗的四周，用寡言的唇

　　偷吻奢侈的往事吧，我有我的信仰

　　我有我的爱情，我有我深入灵魂的秘密

　　像沉默深不见底，像流向远方的河流无尽无休

　　别逼我说话，语言的叶子已经落下

　　它们不能回到枝头了，若想知道这无声的

　　隐喻，就听听我此刻的心跳吧

　　我只剩这一点私欲，尚未停息……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死里逃生

　　

　　当然，从现在开始，我必须放弃被时光

　　劫持的部分，我知道

　　剩下的骨头，还可以支撑我

　　残存的身体，还可以让我静静地躲在里面

　　用贫穷的血肉和光阴对抗

　　我已经准备好了，从现在开始

　　我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做是死里逃生

　　我庆幸在一场接一场的灾难的边缘

　　还可以找到安身立命的缝隙，我庆幸

　　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一个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当我在一个又一个的早晨

　　睁开眼睛，看到扑面而来的阳光

　　赶走晦暗的梦境，我才知道自己原来

　　活得如此真实……

　　

　　这个冬天我们只能各自取暖了

　　

　　请原谅，我的身高还不足以为你

　　遮风避雪，这个冬天

　　我们只能各自取暖了，我的体温

　　实在无法替你点燃季节的火焰，此刻

　　冷风刺骨，我眼见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掩埋了万物的肌体，我也难逃其劫

　　除了用自己体内仅存的这点温度谋生；除了

　　在这盏孤灯下，为你写一首

　　无关痛痒的诗，我真的找不出

　　一个温暖的词语，放进这个漫长的冬天里

　　改变寒冷的意象，让自己花红柳绿

　　为你坚守一个永不衰败的春天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

　　藏在一片飞舞的雪花之下

　　不再让这场越下越大的雪成为深渊，吞噬

　　属于我的最后的爱情……

　　

　　多美

　　

　　午后的安静，多美，这山坳里绿幽幽的

　　时光，多美，四月最后一天的

　　后半部分，被日丽风和笼罩，多美

　　我倚在长满青苔的巨石上

　　看蝴蝶飞，听清水流，多美

　　青草在微风中抖动小小的翅膀，和我

　　喜形于色的交谈，多美

　　我一个人呼吸着这些新鲜的香气

　　对着身体充盈的季节笑出声来，多美

　　我心怀复苏和生长的万物，在此刻

　　忽然萌生思念，多美……

　　这四月的深处，我把自己还原成

　　一片肌肤润活的土地，悄悄种下

　　一些年轻的种子，并且长出思念，长出

　　亲情和爱情，多美，当我在这个

　　安静的午后，和渐次到来的明媚

深情相拥的时候,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