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收存】《大地文学》卷二十九上的诗11首
(2016-01-17 14: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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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未
一个人的僻静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荒凉了
一个人什么都不说，他以为沉默
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他以为
像死亡一样活着，别人就真的以为
他死了，他把自己装扮成
一个隐者，并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逃遁
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他所不喜欢的一切
他放弃吟咏和歌唱，放弃争辩，表达
抱怨和愤怒，他不愿让自己的语言和声音
被声势浩大的嘈杂摧毁，他学会隐忍
更学会独自嚼碎内心的悲喜
他躲在自己的身体里，屏息静气
总是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惊扰了自己
他什么都不说，一个人的僻静
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荒凉了……
给自己一个投奔春风的理由
还是别叫醒我吧，难得做一个好梦
难得在这场下在深夜的
三月的细雨中，变成一粒饱满的种子
悄悄潜入湿润又松软的泥土
难得在暖暖的黑暗中，沉默不语
想想自己在某一日拱出土层时，是一颗青草
还是一株荠麦，是一枝花还是田畴里那棵
最早探头的蒲公英，反正我已深埋于此
不管长出的是什么，草木青青的日子
我都会有绿意萌动，我都会在一场梦里
放下此生的苦辣酸甜，以一颗种子的欲念
给自己一个投奔春风的理由……
多好
就这么沉默着多好，安静着多好
在夜晚的丛林中没有鸟鸣多好
人类不发出声音多好，在黑暗中独坐
想想快活的事，想想明朗的事
想想昨夜梦中途经一片桃花的事，多好
我在三月的夜幕中，逃离噪音和纷乱
潜入孤独和沉湎，没人找到我多好
就这么听听自己的心跳，看看
一草一木的秘密在心里暗自悲欢，多好
我不开灯，开灯有什么用呢
一个人心里若无光明，再亮的灯
光线也是微弱的，不如就这么黑暗着
沉默着安静着，多好……
我和这块石头一样远离人群
事实上，我于这个九月的午后逃离
在一湾静静流着的江水边
我和这块石头一样远离人群
看水面辽阔，听江水匆匆
暗合我此刻的内心，空旷而深远
这盛大的秋天，阳光普照
万物锦绣，在红尘纷扰之外
我以一块石头的样子，吸入阳光的暖
抗拒着即将变冷的生活，或者
就这么沉默着，让一切过往的爱恨
情仇，在此刻的心里模糊不清
直至成为不动声色的石头，身心合一
偏安一隅，在匆匆流着的江水面前
安静的做梦，孤独的倾听…
恶念
我竟然杀了人，我是在梦里杀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当然也和他无冤无仇
我只是在熟睡的时候，动了
一点恶念，而他是唯一迎面走来的人
只能算他倒霉了，这个看起来
比我年轻的人，这个身材比我魁梧的人
这个比我快乐的人，我手起刀落的时候
他还笑容满面呢，血光四溅的时候
他还一脸无辜呢，我杀了人
没有一丝惶恐，我看见他躺在血泊里
一动不动，竟然还心生快感
我用不着毁尸灭迹，这个空荡荡的梦里
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还惶恐什么呢，没有目击者，也没有
我杀人的任何证据，仅仅是
动了一点恶念，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我惶恐什么呢……
清水
把这杯残茶倒掉，换上一杯清水
这无色无味的水比茶简单，比茶透明
它没有深藏的秘密告诫我的神经
让我不再夜不能寐
它清澈着，纯粹着，被我一口饮尽
在我的五脏六腑，稀释那些已显浑浊的隐秘
和模糊不清的虚妄
一生辽阔，会有多少这样的清流
进入我的身体，润泽我内心的荒原
那些碧绿，丰腴，馨香袭人的花草
被太多来自生活的浊流污染，浸蚀
使色彩褪尽，生机不再
当这杯清水注入我心，就如一场春雨
落在大地，也许用不了多久
一次久违的花红柳绿，又将
返本还源……
想约你来看看雪
想约你来看看雪，在春天，看一场大雪
一夜之间，于三月的秀骨上
长出丰满的血肉，看看三月乍暖还寒的
抒情，忽然有了如此纯白的背景
就像我这些年来对你苦苦想念的颜色
略带放纵却干干净净，此刻
这三月的春风，吹着被雪填满的时光
不带来一粒尘埃，清晰的光芒如水，一遍遍
漂洗我的内心，只留下想你，只留下
晶莹世界的真相，把无人踏过的雪地，铺成
一张白纸，只等你来，任意写下几个字
在三月的记忆里，成一首关于春天的诗…
本来一切都是平静的可是春天来了
本来一切都是平静的可是春天来了
冰雪开始融化，和风吹皱流水
吹出满世界脱胎换骨的声音
阳光温暖，暖出温馨四溢的表情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接下来
还会看到泥土惺忪，桃花飞舞
还会听到风摇树绿，草群欢呼
那些迫不及待的种子，正在
万物蓬勃中发情，它们即将深入泥土
在一场接一场的细雨的润泽下
热烈的繁衍生命，这些欢愉和抒情
这些到来和奔涌，这些苏醒后不安的灵魂
皆为扑面而来的声音，本来
一切都是平静的可是春天来了……
那些缤纷的杏花已落
春天越来越短了，我们总是被驱逐
一场春雨过后，我们
已站在了另一个季节的边缘
那些缤纷的杏花已落，像冰雪消融之后
蜂涌的流水，瞬间就不知去向
而落花流水也仅仅是我们的一场
纵情狂欢的记忆，而记忆
却没有旁证也无迹可寻了，我们的命运
在这个充满情欲的春天破碎，被湍急的时光之水
拍向彼岸，我们就这样在艰难的生存中
无辜的死亡，这死亡的部分在驱逐中像一些
漂浮着的灰尘，风吹过就再无影踪
生命越来越短了，我们总是被驱逐
一场花风杏雨之后，我们和这个春天一样
已经所剩无几了……
告别一个人
一个人走了，一些熟悉的人来送他
都知道他去哪里了，又都
说不清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不说话，所有的人也不说话，他闭着眼睛
所有的人却闭不上眼睛，这些人
有爱他的，有恨他的，有不爱也不恨他的
有流泪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他们都是因为他而赶赴了这场聚会
他们在缓缓的哀乐声中，依次向他鞠躬
向他们的爱和恨鞠躬，向他们的不爱也不恨鞠躬
向他们的眼泪和无动于衷鞠躬
他躺在那里，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写
一个人走了，临走前他删除了
他所有的表情和余生，也删除了别人和自己
他们看不清他的样子了，他们对他的熟悉
忽然都变成了陌生……
拘谨的烛火
他们说纸里包不住火，可是有些火
你无论如何得包起来
你不能让它蔓延，更不能让它
火借风势，烧得沸沸扬扬，火光冲天
烧得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烧得
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所以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一定要控制好火势
纸里包不住火，就大可不必在纸上
做文章了，你不妨试试在自己的心里
设一道防火墙，让必须包起来的火
隐身其间，你也不妨
用时间的沙土，堰住滋生的微焰
使它不锋芒也不炫目，不升腾也不熄灭
就像一束拘谨的烛火，默默地在心里
跳动，只要照亮自己就够了
阿未，本名魏连春，吉林市人，在《作家》《诗刊》《青年文学》《诗选刊》《星星》等刊发表作品，有诗作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最佳诗歌》，《中国诗歌精选》,《诗刊年度诗选》等几十种选本。入选2013年度中国诗歌年代大展，2011年获第三届吉林文学奖，2013年获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获2014年度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中国国土资源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吉林省作家协会第八届全委会委员，首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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