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天(《江城日报》2008年12月13日)
(2008-10-18 16:58:13)
我的一天
为上高中的儿子准备早餐,我必须和梦里的事件或人物告别:我必须用果断支起颓废的眼皮,支起琐碎的一天。六点五十分,老婆起床洗漱,儿子掩门而去,我们的一天由此开始......
七点三十分,匆匆的早餐过后,我接了一个电话,一个坚硬的机械女声一字一顿的告诉我,我的电话已欠费。我才发觉我必须要为自己的语言买单,并且我已经因为话多而负债了......
这个开始让我心怀恼怒。
让我在去车库提车的时候,车门被墙壁狠狠擦掉一块漆皮。
此时是八点十五分。
在小区门口等她下楼。物业经理微笑着走过来向我示意,说你今年的物业费该交了。是啊,我的电费该交了,水费该交了,燃气费该交了,供热费该交了......我要为我们一家人的活着买单。
这些永无休止的债务让我不寒而栗,顷刻瓦解这个早晨。
我开始痛恨她的缓慢。她每次下楼的时间都是切割我耐心的利刃,我每天都伤痕累累。在车上我们一路争执,我说我们疲惫的生活不该再有如此的等待了,我们必须马上去偿还这些债务,让锈迹斑斑的生活鲜亮一些。她说你急什么?我不想匆匆的赶赴衰老,我缓慢着我的年轻,缓慢,会让我感到我活的比别人更久......
我无言以对。直到她在单位门前缓慢的下车我依然无言以对。
九点三十分,我独自驾车去依次还债。
十一点十分,接到一个好友的电话,他说他升职了。他必须请客让我们分享他的显摆,他说他十几年的种植,终于结出果实。而我因此心生悲凉,我自己的种植却还是一片荒芜,我的果实静静,我无望它的熟透了。
一个上午,我被焦虑和无奈和恼怒摧毁着,我看到晕头炫目的阳光偷窥我的生活,像满街飞舞的眼睛刺探我的隐私......
午后两点,我被一杯啤酒灌醉的情绪开始舒展。我到我的公司处理了一些凌乱的或者秩序的事件,我要把这些事件梳理成为我屡屡负债的生活买单的票子,我要用这些票子修复我凸凹不平的生活。
午后四点三十分,我和好友相约喝茶,这是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我们逃离司空见惯的琐碎,进入文学和诗歌,我们翰逸神飞,抒情言志,君临天下;我们低吟浅唱,歌舞升平,水流淙淙。尘俗的生活在此刻干净得如同照向蓝天的一面镜子,照见的所有都是透明的。我渴望我的生活是透明的,我不带一丝浮沉,自在从容的行走其间;我神闲气定的写诗作文,我安静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有风吹过,只几轮涟漪,不起波涛......
傍晚六点,她打来电话,说她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下班后直接去做护理。我不懂这护理的含义,但我知道这一定和她对自己青春的挽留有关。由她去吧,让她缓慢自己的年轻吧,而我,该回家了。
这期间我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是我今天接的第十四个电话,这些电话几乎编排了我这一天的程序,左右着我的行为。
六点三十分,去加州牛肉面店买了两碗面,这是我和儿子的晚餐了。
儿子晚上七点到家,我们相别于晨起,再见于暮下,我常常看到一个几近陌生的孩子晃在我的面前,他无力抖动青春的翅膀,他难以舒展的内心沉重着他脆弱的灵魂,我总是因为他背负如此厚重的将来而直不起腰来......
晚上八点,儿子沉默着掩上自己的门,他将延续他的无奈。
我也沉默着坐在书房,思想有如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花红草绿间闻香起舞,舞成美丽的诗句,并且嘲笑着一些俗不可耐的尘俗的姿势。
我不看电视,不开电脑。我的夜晚如此安宁,仿佛那些在生活中闪烁过的事物,已沉入这夜深寂静的湖底。
这诗一般的意境持续到她做完护理后缓慢的归来;持续到儿子的房间传出起伏的鼾声。
于是我知道,我的一天结束了。
深夜十一点,我的一天真的结束了,我颓废的眼皮开始落幕,我将悄悄隐入幕后,去延续那些梦里的事件,会见那些在梦里等我的人......
这是我一生中极其普通的一天。
而无数这样的一天像无处不在的空气
在我的一生悄悄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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