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之旅(二)-比尔,那个女孩都想嫁的人
在卡拉和比尔家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满天的星斗换成蔚蓝的天空和几抹白云,干净,飘逸。
楼下悄然无声,两个孩子都没了踪影。朦胧记得清晨时听到楼下隐隐约约有人说话聊天的声音,现在却是空无一人。正要去厨房时,大狗汉克一下子冲过来,好高兴地用头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扬起头将一双渴求的眼睛看着你,恳求你去拍拍它,稍微慢一些,它还会用大爪子来碰你的手。这样的诚恳,你能拒绝吗?!安抚了汉克,在厨房里按卡拉昨晚说的,自己从冰箱里找吃的,时不时张望一下窗外,院子里也静悄悄的,只有一树一树的繁花在晨风中开的热热闹闹的。
自己正拿出牛奶、面包和黄油准备开早饭,朋友小郝和卡拉也起来了。各人吃着自己喜欢的食物,看着当地的报纸,闲散地讨论着今天计划干些什么,没留神,女儿不知从哪儿转回来。问她去了哪儿,她答:“比尔带我们去看孔雀了,现在和哥哥在钓鱼。”就在此时,看到窗外儿子一溜烟地跑进来。进门就大叫:“妈妈,妈妈,赶快拿照相机,我钓上了一大条鲈鱼!” 拎上相机,追着儿子从繁花的树下穿过,过了养着三只孔雀的小屋,跑过一个大谷仓,眼前就是一个小池塘,一眼就看到高高的比尔耐心地站在小小栈桥边,手里拿着钓鱼杆。跑近仔细一看,水里果然有一条鱼在扯着鱼杆着急地游来游去,比尔也就顺着鱼的游动在栈桥上走来走去。等儿子到了跟前,比尔马上把鱼杆交到儿子手上,自己让开,让我照相。儿子喜笑颜开地将鱼拎起来,很是自豪!等我拍完,比尔才又走上前来,细心地教儿子怎样把鱼从有倒刺的鱼钩上取下来,尽量不伤鱼,然后让儿子把鱼抛回池塘。紧接着比尔又从脚边的小盒里抓起一条事先挖的蚯蚓,上钩,甩杆,一老一小,专心致志,沉浸其中。
我转身迎着微风在池塘边的草地上随意地走着,看远山丛林,飞鸟惊起,耳边时时传来儿子钓上鱼来的欢呼,远远望去,比尔高大挺拔的身子不时弯下和儿子说些什么,一如任何一个祖父在和孙儿共享天伦,而我们就在昨夜前还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此情此景,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油然而升。
女儿在池塘边捞蝌蚪有些腻了,跑过来,牵着我的手,要拉我去看孔雀。一路小嘴说个不停,告诉我哪只孔雀是公的,哪只是母的,我尚未看仔细,她已经又拉我去了别处。这次是去参观比尔最近亲手建的一个工作室。一进这个阳光满室的工作间,女儿又叽叽喳喳地忙着给我介绍:这是比尔的电吉它,他给我们弹了曲子,还教我们怎么弹;这是比尔做陶艺的地方,你看,这是今天早上做的碗!把从比尔那儿听到的,学到的全贩卖到我这儿。我心想,难怪一大早孩子都没影了,原来比尔早带着他们把房前屋后玩了个遍!
比尔是个“乡村”医生。在他做住院医实习时,一个叫克里夫腾(Clifton
Miller)的医生影响了他以后的人生。克里夫腾医生和比尔在1974年的感恩节来到了纽约最穷的县之一的爱勒甘尼县,人口五万多人的县只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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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医生,即当内科医生又当外科医生,可谓我们所说的缺医少药。那次访问让比尔看到了这里对医生的需要和美丽的自然风景,实习完他来到了爱勒甘尼县,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见后注)。当时,爱勒甘尼县里居住的多半是农民(farmer),不少人穷得付不起诊疗费,就送给比尔自己农场养的牛、羊,甚至猪。卡拉笑说,有一年他们家有一条牛,一只羊和两头猪,牛和羊都产奶,而他们两人也喝不了多少,就用牛奶和羊奶去喂猪,结果两只猪养得是膘肥体壮,圆圆滚滚。他们也养出了感情,每头猪都有名字,冬天不得不杀时,不忍心吃,就当圣诞礼物送了人。
比尔的专长是老年医学,在今天老龄化的社会他的学识和经验,尤其是他常年坚持对病人进行家访的习惯,对其他医生和整个社会来说就特别有意义。美国的公共广播机构(PBS)的“前沿”专栏在2006年对比尔有个专访,请他谈谈针对特别老的老年人的治疗和护理。从整个的访问里,你可以在比尔的每一句话里体会出他对病人的关心,理解和体贴。他对病人的关怀不仅仅是对疾病的治疗,而更是把病人作为一个“人”来多方了解和帮助,关心他的生活、爱好、孩子、家人,以及一切和病人相关的事情。比尔说:“病人非常迫切地需要有人能坐下来,看着他们的眼睛,询问一些关于他的家庭的事情,然后给他们一些建议。” 说说似乎很容易做到的事,在科技发达的今天,却是凤毛麟角,可遇不可求。比尔也承认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医生很难做到他所做的。而且,他也坦率地说他不确定他愿意他的也当医生的二儿子这样做。其中的辛苦可想而之。能有比尔做医生的人实在是太幸运了。卡拉说,比尔熟悉了解这里所有的老年病人,由此还让我找到了失去联系好几年的英文老师“六月”(我会另写一篇和“六月”老师重逢的文章)。
比尔不仅医德高尚,而且多才多艺,是个难得的好丈夫、好爸爸。
他和卡拉有两个儿子,从照片上看十分不象。卡拉告诉我大儿子是她和前夫所生,却是比尔抚养成人的。卡拉开玩笑地说比尔是先看上了她的儿子后来才看上她的。这个儿子和比尔的关系很密切,和自己的生父却少有联系。
第二天的晚饭是在卡拉和比尔家吃的。比尔不在,去为当地的中学毕业典礼演奏吉他和唱歌了。在我们一行人去小镇忆旧闲逛时,比尔在家给我们烤好了一大条三文鱼,放在烤箱里温着,自己才去参加乐队的演出。比尔晚上十点多才回家,竟然还没吃过饭。回家后,一边和我们说着话,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剩饭来吃,看他吃饭的速度,是饿极了。而我们依然坐在沙发上聊天,没有一个人起身为比尔张罗。
卡拉提到过比尔还有个特长,就是他会修农场的各种大型机械。五十年代的老旧拖拉机在比尔的摆弄下依然为他们效着力,我们临走的那天,在儿子和女儿的要求下,比尔还带着他们开着拖拉机着实地兜了一大圈。院子里的池塘是比尔亲自挖出来的,他们大儿子结婚的小木屋也是他亲手盖的,谷仓高高的屋顶是比尔爬上去换的,几乎屋里屋外的所有大型工程都留下了比尔的劳动和汗水。而这些和我们心中对医生的陈腐观念相去甚远。
早起的比尔对俩个孩子也是象对大人一样的尊重。在我们以后两天的行程中我发现两个孩子对一些景观说的头头是道,一问,才知道都是比尔一大早和他们聊天时讲给他们听的,所以这俩人未到目的地,却也心中略知一、二了。最后的一个早上,比尔给我们做烤软饼,女儿凑上去,比尔就耐心地教她,让她也用量杯把糖、面粉、牛奶倒进盆里,搅拌均匀。女儿个儿小,够不着炉子,比尔就给她搬了个酒吧凳女儿就像模像样地跪在上面帮着往锅里倒面糊。餐桌上,女儿宣称早饭是她做的,她应该吃第一块饼!
比尔还是个挺幽默的人。
自从卡拉迷上了景德镇后,十年间已去了13次了。每次卡拉去旅行,比尔除了上班,还得回家照顾大大小小的动物。有一年,卡拉没走多久,家里的鱼和鸟都死了。比尔二话没说,把死的鱼和鸟都冻在了冰箱的冻室里,在卡拉回来的前三天,比尔拿上冰冻的鱼和鸟去了宠物商店,让店员照样子卖给他一模一样的鱼和鸟,期望着卡拉不会发现。卡拉笑说,也就是这次比尔才知道我养的金丝雀好贵,下次我再走他大约会更尽心些。
短短的假期过去了,并不多话的比尔和热情的卡拉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回头,就是一串串美好的回忆。
旅行回家后,带儿子去弹琴时和儿子的钢琴老师谈起各自的假期,谈到比尔,钢琴老师眼睛发亮地说:“唉呀,他是个人人都想嫁的人啊!” 一语如画龙点睛,比尔正是这样的人。
点击这个链接你可以看到PBS对比尔的专访:http://www.pbs.org/wgbh/pages/frontline/livingold/interviews/coch.html
注:比尔能“扎根”贫困地区,毫无疑问是他有一颗特别善良的爱心。但是,美国国家医疗服务机构(National Health
Service
Corps)的相关政策也起了吸引医生去贫困地区的作用。其政策是年轻医生如能在贫困地区工作两年,就能抵消念医学院的贷款等等的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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