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遍地

                                        作者：廖长勇

    在外面打拼，比在家乡虽然累多了，但找的钱总能供弟妹完成大学学业。

    娟子这次回家，是没有办法的事，怀了小孩需要回家来静养。在外面谁都知道，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是别人的老公，而在家里谁都只知道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是一个私人鞋厂的老板。

    火车到家乡县城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娟子到超市买了许多糖果，大包小包的足以让孩子们吃个够。八年没有回家了，一切都是新鲜的。连县城的街道都让她觉得熟悉而陌生，完全不象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离开这个地方时自己才二十三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记得，车要出发时，同单位的一个叫华的男孩拉着自己的手，眼睛红红的。一年后，就传来他结婚的消息。她为此哭了三天三夜。

    家在一个遥远的山里，车通到集镇上，集镇是一个不到千人的小街。走在小街上，男人的眼光齐唰唰的朝她射来让她感到十分自豪。她知道自己的美艳能够征服每一个男人。在大学的时候，一个系的女生都因她而失色，一个系的男生都聚焦在她性感的唇上。

    父亲和母亲在村办公室门口等她，看见她远远的过来，母亲迎了过去，父亲望着她微笑着没有动。第一眼就发现了鬓角泛白的母亲，她禁不住鼻子一酸，哭了。当父亲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还在继续张望，她轻声说：“他太忙了，过一阵子才过来。”父亲的叹息，让她再次流泪了。

    家里种了九亩油菜，就在自己房前连成一片，金黄金黄的香味扑鼻。她像风儿一样飘过去，在花丛里翩翩起舞。把父亲的皱纹一下子舒展开来，母亲的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习惯了六点起床，踏着露水她一个人在油菜花里呼吸香气。

    记得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总喜欢到油菜田里去，用从集镇卫生院捡来的小药瓶抓蜜蜂，用塑料口袋抓蝴蝶。那个时候，母亲说蜜蜂采花粉做蜂蜜，不要伤害。她就用油菜叶把蜜蜂小腿上的粉褪下来，放进嘴里舔。

    家里还是土木结构的瓦房子，石灰粉刷一新特别显眼。父亲的咳嗽此起彼伏，母亲在“咯咯”地唤鸡，房里开始冒烟了。她觉得无比亲切，好象回到了孩提时候。只不过那个时候父母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青春着。

    她忍不住摘了一把油菜花，插在头发里，插在衣领口，把自己打扮得就是个花仙子模样。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个劲夸她漂亮，把本来就十分自信的她夸得低下头来。父亲默默地看着她，她明白父亲在为她担心什么。她尽量保持随意的笑，宽慰他：“自己一切都很好，不要为我操心！”

    父亲带她到山上去。看见遍地金黄色的小花朵，她喜欢得不得了。父亲说：“记得这个地方吗？”她摇了摇头。父亲告诉她，在她四岁生日那天，奶奶为了给她摘这个花，一口气跑来心脏病突发死在这里了。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个事，她只知道母亲不让孩子来这个地方，说这里不吉利。她鼻子一酸，又流泪了。

    她觉得这个花，小朵金黄色，遍地都是，简直像极了黄金。“我可以挖点回去盆栽吗？”她低声问父亲。父亲说：“这个花，在周边山里都看不见一朵，不晓得是否珍贵？”

    她叫这个花“黄金花”，叫这个地“遍地黄金”。父亲知道她喜欢，居然在一天内全部移栽到油菜田里。看见父亲满头大汗，她心疼地用湿毛巾帮父亲擦了又擦。

    看着这些金黄色的小花朵，她激动不已。

    孩子很快来到了人世间，是一个女孩。

    父亲欲言又止。她知道父亲心里的疑问。但是，她没有办法给父亲任何解释，她知道任何解释都不会让他开心。

    油菜花儿开了。“黄金花”开了。门前的九亩地，已经“遍地黄金”。她抱着女儿在花间起舞，小家伙的笑跟花儿一样美。父亲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她把“黄金花”移栽到花钵里去，再配一点月季，拿到集镇上去，一天就卖出上百朵，赚了上千元。看着“遍地黄金”，她知道，自己再也不需要到外面去打拼了。

    很快，她的“黄金花”与好多品种花朵搭配，成了品牌，走进了县城的花卉市场，远销周边县市，价格一路飙升。

    她成了名人。电视台的扛着摄象机来到她的“遍地黄金”，问她以后打算如何？她说：“在农村生活，只要留意，遍地有黄金。”采访搞了近两个小时，在电视上放出来虽然才十五分钟，但人们记住了她说的这句话。

    在又一个油菜花开的时节，市场上有了许许多多的“黄金花”。

    但是，人们很快发现，“黄金花”已经穿上了光鲜的外衣，不再是散落在小小花钵里，而是成规模地走进城市的公园广场，走进了房屋天楼的空中花园。

    而，经营这一切的是一个叫娟子的女人。她是一个单身妈妈。她的花卉公司就叫“黄金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