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网的杯具、洗具和餐具(五):神一般的凡人
(2012-01-30 20: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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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网男单决赛德约科维奇纳达尔体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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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关于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故事里,只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某人的两个儿子在一届奥运会中同时获得了冠军,于是众人簇拥着父亲,齐声喊道:“你现在就可以死了!一个凡人怎能享受神一般的荣光?”然后这个父亲就真的幸福的死去,只因他的儿子已经成为半神,将被塑成永恒不朽的大理石雕像,供奉在亘古不息的圣火之前……把运动员当作神祗般敬奉,本就是古希腊的传统,我曾经很是不解,如此敬畏诸神的古希腊人为何愿意给与那些与自己并无本质区别的凡人这样崇高的待遇?但后来我意识到,这些不解都源于那时候、我还没有看到“登船”这一年的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尤其是那场打破大满贯决赛用时最长纪录的、在两个神一般的男人之间展开的男单决赛!
用这样的语言形容德约科维奇和纳达尔,是不是也有点夸张了?我是夸张了!有什么能比历时5小时53分钟的高水平网球更夸张?有什么能比48小时内进行两场总用时超过10小时的较量更夸张?有什么能比一个带着膝伤、一个呼吸不畅却打了接近400分更夸张?有什么能比一分刚结束两个人都面如死灰、下一分开始又立刻都动若脱兔更夸张?有什么能比一个运动员在相持多拍之后球拍脱手倒下去、又爬起来继续战斗更夸张?有什么能比赛后两个人都无法站立着完成颁奖典礼、甚至要靠在柔软的网带上寻求一点喘息更夸张?有什么能比观战者开始以为是任一方直落横扫、接着觉得这人可能4盘获胜、然后发现那个机会更好、突然担心决胜长盘、最后感叹猜中结果也猜不中过程而最终宣布放弃要更夸张?
有吗?
有吗?!
有的。比这一切还要夸张的,是这两个人“历劫”归来的感言。纳达尔说:“我从未在失败中感受到如此多正面积极的力量。”德约科维奇说:“你感到疼痛、遭罪,却仍然拼命想挪动自己的双腿,逼迫自己前进哪怕多一分,就多一分,就多一局;脚趾都快流血了,一切都让人痛苦,但是你知道,你享受着如此的磨折。”痛苦着,折磨着,享受着……如此夸张,是因为它超越了我们的生命常识,能够完成这种超越的通常称之为“神一般的人”。
在古希腊的传说中,所有的英雄都是神的儿子,后来也都成为了神。但是,在他们脱去肉身凡胎之前,无一不经历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大苦难和大波折,鲜血淋漓、劈荆斩棘、茕茕孑立甚至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用个中国人更容易理解的类比,那就是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那就是孟夫子千百年来被念烂的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于是,这些凡人英雄们动摇、迷惘、绝望、自我抛弃,最终却依然超越凡心,抵达彼岸。
相似吗?几乎每一场体育比赛都像是古希腊英雄故事各种微缩版(或者山寨版)!那场澳网决赛更是山寨得最成功的版本之一:两个经历了软弱、动摇、多次摇摆在崩溃边缘的人,最终挣脱束缚自己的凡俗躯壳——他们接近了“神”,但他们还是人!
所以,曾经的我是错的,古希腊人是对的。在运动员身上,古希腊人看到了传说中那些凡人英雄最值得称颂和传承的品质,他们无法用单纯的赞美来为这些品质扬名,于是使用了那个年代最能为人类世界所理解的词语"神"。或许在他们的观念中,神本来就是人,不过是那些更强壮,更勇敢,更美丽,更协调,更能超越自己的凡人!他们会软弱、失败、死亡,但依旧美丽强大得闪耀着不灭的光辉!他们敬奉神,其实是敬奉人的本身,而在万物皆有涯的尘世间,最能代表这一切的,只有从事体育运动的人——这,就是我们爱体育的原因。
我知道,这年头流行“后现代”——所谓宏伟高大的,都要统统解构得卑如微尘。但是,在新世纪里大多数情境下都“弱爆了”的古典主义却有一项功能是永远不会失效的,那就是——向神一般的凡人,脱帽,致敬!向每个凡人身上潜藏的变得更美、更好的可能性,脱帽,致敬!向激发这些可能性的体育运动,脱帽,致敬!向一切我们所热爱的,脱帽,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