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级女星回忆录(下)

<李敏短篇小说>

刺眼的聚光灯照射在翠翠身上, 而她就躺在挂着罗帐的道具床上。

四眼王导演用逗孩子的语气给翠翠指示, 「等一下, 你不要紧张, 就是给我最自然的反应, 可以吗?」

翠翠点点头, 诚惶诚恐, 尽量把杂念赶走。

「你预备好, 我们便roll机。」 四眼王笑盈盈, 想把盖在翠翠膊上的披肩拿走。

翠翠把披肩扯住。 「导演, 我有问题。」

「怎样了?」四眼王从未对翠翠如此客气。

翠翠战战兢兢地问。 「可以清场吗?」

「对! 对! 对! 我真冒失, 竟然忘了给演员一个更佳环境集中精神。」导演一声号令, 「清场!」

翠翠见现场只留下导演、副导演、摄影师和男演员, 她才肯让导演拿走披肩。

「看你! 多性感。」导演满意地, 「准备好了?」

只穿着肚兜的翠翠深呼吸, 「准备好了。」

导演跑去跟站在远远的男演员耳语, 翠翠注视着二人, 男演员只是不断点头; 大约分半钟, 男演员就松掉披着的外褛, 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向翠翠走近。

四眼王坐在导演椅上叫: 「Roll机!」

男演员爬上道具床, 用双臂支撑全身, 噘着嘴巴, 准备吻向翠翠。

副导演拿着拍扳叫: 「<贱女勾魂>第三场。」

王导演紧接: 「Action!」

翠翠不顾一切, 用尽浑身力把男演员踢到地上。

是非常狠的一脚。

「哎呀!」男演员倒卧地上惨叫。

「甚么<贱女勾魂>?」翠翠跳下床, 气直理壮的, 「我签约拍的是<倩女幽魂后现代艺术版>嘛!」

「Cut!」导演暴跳如雷。

翠翠大声疾呼, 「我不拍了。」一个箭步就离开。

「你今天毁约, 待着收律师信!」导演气急败坏, 失了常性, 一大串粗口辱骂翠翠。

翠翠头也不回, 她实在无法忍受拍裸露戏的环境。

拒拍后的一星期, 翠翠真的接到电影公司的律师信, 她知道自己确实毁了约, 也导致对方有金钱损失, 所以就为自己找了一个律师去处理, 尝试庭外和解。

可是电影公司不肯接受翠翠的赔偿, 坚持排期上庭。

翠翠一直担心输了官司的话, 卖了自己也不够付律师费、堂费和胜方的赔偿, 但她却为自己能悬崖勒马、洁身自爱而庆幸。

<贱女勾魂>最后由一位完全没知名度的女演员顶替了翠翠的角色, 由于粗制滥造, 公映不够三天就落画。

电影公司老板推出了两三套不卖座的三级片后意兴阑珊, 干脆把公司结束。

诉讼的事不了了之, 但翠翠却误打误撞找到如意郎君, 就是她的代表律师。

            在一间小学的门外, 翠翠正在她的BMW中等待就读四年级的儿子放学。

铃声响起, 天真活泼的孩子争先恐后跑出学校大门。

「妈咪!」儿子跳上车, 吻在翠翠脸上。

「乖。」翠翠感到幸福快乐。

「妈咪,」儿子指着站在门外的一个妇人, 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个就是我班长的妈咪, 真可怜。」

「有甚么可怜?」翠翠启动车子引擎。

「她不知道班长已经混入人群溜走了。」儿子摇头叹息, 「班长对我说, 他不想他妈咪来接放学。」

「为甚么不想妈咪接放学?」翠翠看着后镜, 准备出车。

「因为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妈咪曾经拍三级片, 好丑怪!」儿子瞪大眼睛, 「是全身赤条条的那种, 还跟好多男人……」他一副乍舌的模样。

翠翠一个失神, 错脚踏在油门上, 刚巧大路上有一架货车驶过, 她急忙煞车。

「好险啊!」儿子望着母亲, 「你没事吗?」

把心平静下来, 翠翠轻抚着儿子头顶, 「我险些就连累了你。」

BMW驶离学校, 翠翠在倒后镜中仍可见到那位三级女星孤独的身影。

车子远去, 女星的反映变得越来越渺小, 直至在一个拐弯消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