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案  来娣十几年前从外地到上海来打工，那时她30多岁，刚离了婚，情绪特别不好，她再也不想在贫穷的家乡呆下去了，两个儿子都判给了丈夫，她孤身一人到了上海。上海的繁华对来娣的刺激很大，同样都是人，为什么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她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在上海呆下去。

刚到上海她还算年轻，长得也不错，很容易在私人餐厅里找到端盘子的活。她的收入在上海人眼里低得无法接受，但是对她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她一天三顿都在餐厅里吃，虽然吃的都是剩菜剩饭，比起家乡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晚上就睡在餐厅里，农村人不讲究，在那里都能睡。她基本上没什么其他的花费，把工资全都存起来。她从来没有过那么多的钱，她感到在上海挣钱还真容易，她有的是力气，不怕挣不到钱。几年下来，她居然积攒了上万元钱。那年她回娘家过年，真称得上是衣锦还乡，着实风光了一回。

后来她知道要成为真正的上海人，必须取得上海户口，而象来娣这样的外来人口要想取得上海户口，除了嫁给上海男人，没有其他的途径。婚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优势了，虽然她长得还算漂亮，但是她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30多岁已经没有年龄上的优势，上海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外来妹梦想着嫁给上海男人。但是来娣还是想试一试，她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是个男人，肯娶她，她就嫁。

来娣的愿望还是实现了，她在城乡结合部找到了一个下三烂的男人，吃喝嫖赌样样沾。他的前妻也是个外来妹，实在忍受不了跟他离了婚。来娣不怕，只要能够成为上海人，她什么苦都能吃。

刚结婚时，丈夫有所收敛，按时给她生活费。结婚后来娣对上海也越来越熟悉了，看到很多外来妹到人家家里做钟点工，收入更多。来娣就辞了餐厅的工作，做起了钟点工。开始她活干得比较粗糙，客户不多。后来她发现上海人的生活很精细，对卫生的要求很高，于是她干活细致起来。因为她的态度特别好，干活仔细手脚又快，而且她又是个“外来嫂”，也算是半个上海人，信誉就要比一般的外来妹更高，所以很受人欢迎。客户们互相介绍，来娣的客户就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她手上有十几家客户，每天在五、六家客户中干十几个小时，她的收入比餐厅多了五倍。丈夫看她赚的钱比他还多，就再也不给她生活费了。来娣也不在乎，只要丈夫能够诚心跟她过日子，她就知足了。

来娣怀孕后，医生嘱咐，高龄孕妇要特别当心。来娣生过两个孩子，也不当回事，照样拼命干活。丈夫看她怀孕后也这么辛苦，就帮着干些家务，让她回家能够早点休息。有时烧些好菜、买些营养品给她吃，来娣觉得象上了天堂一样十分满足。

孩子出生后，丈夫那个不景气的企业破产了，丈夫下了岗，收入一下子减少。来娣在家照顾孩子，也没有了收入，丈夫那点下岗工资根本维持不了三口之家的日常开销，这个家庭一下子陷入困境。来娣与丈夫商量，让他在家带孩子，她继续出去做钟点工。丈夫勉强答应，第一天带孩子就闯了祸。孩子下午睡觉后，丈夫就上邻居家打麻将，一上麻将台就忘了时间。孩子醒来后没有人看管，从床上摔了下来。来娣辛苦积攒的那点积蓄全花在了孩子的医药费上。来娣再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丈夫，只能自己回家带孩子。他们靠街道给特困家庭发的帮困卡，可以买到一些廉价食品，勉强维持生计。丈夫的情绪越来越不好，整天在外面打麻将，赢了钱太平无事，输了钱就拿孩子出气，说儿子是扫把星，一出来就触他的霉头。后来就骂到来娣头上，说她只会混吃等死。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丈夫的名声不好，来娣又人生地不熟的，也借不到钱渡过眼前的难关。丈夫索性甩手不管，不知躲到那里去了。来娣只好带着孩子出去拣破烂，艰难度日。丈夫嫌来娣丢他的脸，嫌她肮脏，整天对她们母子骂骂咧咧。

后来上海市政府规定了市民生活最低保障线，凡是在最低保障线以下的家庭，可以得到政府的救济。丈夫拿着那些救济钱连同他的下岗工资出去鬼混，钱花完了就回来向来娣要。那时一家三口的生活全靠来娣拣破烂维持，来娣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家务干完后，就带着孩子出门。晚上回家满身满脸脏兮兮、臭烘烘。一边忙着烧晚饭，一边忍受着丈夫一口一个“臭×”的骂。

总算熬到孩子上幼儿园，来娣又做起了钟点工。丈夫没了工作，整天与一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无所不干。没有赚钱的本事，花钱却越来越厉害。来娣有了收入后，丈夫要钱要得更多。来娣知道这个男人靠不住，她必须为孩子积攒上学的钱，于是她暗中把一部分钱存起来。有一天，丈夫向她要钱，她说没有钱，丈夫无意中发现了一张一千元的存折，就破口大骂，揣了钱就往外走，来娣上去抢那张存折，被丈夫痛打了一顿。从此丈夫就经常向来娣要钱，要不到钱就动手打人。刚开始打得还不厉害，来娣从来不反抗，他怕丈夫跟她离婚。那时他们结婚已经七、八年了，再过七、八年她的户口就可以迁到上海了，她无论如何必须坚持下去。丈夫看她不反抗，暴力的程度就不断上升，来娣被打得伤痕累累。邻居实在看不下去，让来娣去找妇联。来娣开始还不敢去，有一次被打得实在受不了，就去找了妇联。妇联干部一看她的伤痕就知道她被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妇联干部要上门去说服她的丈夫，来娣说什么也不同意。来访次数多了以后，有一天妇联干部忍不住主动上门，来娣惊慌地为丈夫遮着、挡着，说丈夫待她不错。

有一次丈夫拿着刀追她，她吓得躲在妇联不敢回家，妇联干部找来民警一起送她回家。丈夫看到民警有些害怕，收敛了几天。没多久丈夫又开始打她，一次邻居听到来娣喊救命的声音十分凄惨，就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赶到时，来娣满身是血。警察要拘留丈夫，来娣阻拦着，说什么都不肯让警察把丈夫带走。

后来丈夫认识了一个发廊的外来妹，两人经常在一起鬼混，丈夫的开销越来越大，回家拿不到钱，就变卖家里的东西，彩电、冰箱都被卖了，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后来丈夫提出离婚，来娣死活不同意，无论丈夫怎么折磨她，她都忍受着。

有一天，丈夫带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扛着一个破彩电和录象机回家。他们一边看黄色录象，一边淫笑着，满口不停地讲着下流话。丈夫看到一半，故意走开，那个欲火中烧的男人便来骚扰她，她坚决不从，衣服也被撕破。丈夫回来见她撕破的衣服，说她敞胸露怀想勾引野男人，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从此丈夫经常带一些不正经的男人回家看黄带，并且放肆地说下流话，做下流动作。有时候丈夫故意走开，让那些男人骚扰来娣。一天丈夫又带了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回家看黄色录象，来娣一看苗头不对，就想躲出去，被丈夫堵在门口。丈夫要她烧点心给他们吃，来娣只好回厨房烧点心。当她把点心端出来，发现丈夫又走开了，她想逃出去，见一个男人把着门，她赶紧回厨房锁上门。三个禽兽般的男人把厨房门撞开，把来娣拖出来，来娣大喊抓流氓，惊动了邻居，三个男人吓跑了。邻居大嫂劝她报警，来娣说什么也不同意，报了警她的婚姻就完了。大嫂劝她说，这样的婚姻还是离掉的好，否则迟早要被整死。来娣说她已经熬了这么多年，再坚持五年，她的户口就可以迁来了。大嫂再三强调命比户口重要，还是说服不了来娣。好心的大嫂为她拨通了心理热线，希望热线能够帮助她。拿着听筒来娣除了哭泣，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听到电话那一头有个温暖的声音说：你这么伤心，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吧。来娣再也忍不住了，几年来的伤心痛苦一齐涌上心头，她放声痛哭，久久无法平静。

摘自本人出版的书籍《触摸夏娃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