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活"系列《半园闲话》

皈依  

作者:顾马 

 之前从没想过，今生竟会和我佛结下如此深厚的法缘。

 上海滩上有很多庙宇，出名的有玉佛寺、龙华寺、静安寺、下海庙，这些寺庙大多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有树有楼阁，楼梯走起来还会吱吱作响。小时候，偶尔也会去这些寺庙里玩一下，每次去都看佛像，看如来佛，看他两边站着的两位侍者，看降龙罗汉、伏虎罗汉、长眉罗汉。绕到如来佛像背后，塑着的是南海观音菩薩像，观音站在鳌鱼头上，四周全是卷着漩涡的大海。那时我也没见过大海，也不清楚大海到底有多大。那时候不懂这些，只感到这些佛像庄严、罗汉面目威严，看了之后反而心里有点后怕。

 读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寒暑假我常去杭州二舅家，跟着几个表姐和表哥一起去岳庙、西湖苏堤、白堤、孤山、宝淑塔等好多地方玩，但灵隐寺他们也一定是要会去的。每次去，看到那些寺庙的僧人从身边走过，一阵风似的轻盈，就感觉他们的精气神，来去都是一阵风。而今，我见到过的一些寺庙方丈，都是很阔绰的，拿手机开豪车，相貌堂堂，谈吐不俗，和我小时候的印象迥然不同。

 记得当时游灵隐寺的时候，二舅说起过，灵隐寺以前住过济公和尚和弘一法师李叔同。那时在寺里，也没见墙上有任何关于弘一法师的片言只语的介绍。李叔同的名字印在我的心里，是因为他会画画，会书法，还会作词、编曲。后来曾在电影《城南旧事》里，看到了李叔同先生创作的歌曲《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幽美极了，却也蕴含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九华山游玩，顺手在景区的路边买了一张九华山导游图。三折页的导游图正面是释迦牟尼的坐像。半路下起了雨，我担心导游图淋湿，怕上面的释迦牟尼像也受累，就把图藏在怀中，沿着石阶漫无目的信步随走。

 一座小庙映入眼帘，心中欢喜，想着可以躲雨。走近一看，竟是一座尼庵。庵名现在也已忘了，大概就是菩提庵之类吧。到了门口，我轻轻扣了门上的铜环，不一会儿，有一位尼姑开了庵门，她问：“施主有何事？”

 我说：“我想躲一下雨。”

 尼姑双手合十，嘴里喃喃道：“阿弥陀佛。”

 我跨进门槛，看见有好几位尼姑围着火炉，见这里是个尼庵，我甚是尴尬，心里思忖着是不是不妥，要不要退出去。

 此时,有一位眉清目秀，看似十七、八岁的小尼姑端了一个竹凳过来，说：“施主，请坐。”

 一个年长的尼姑见我全身湿透，说：“施主，替换一下衣服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竟已湿透了，连忙答道：“哦，好。”

 年长尼姑说：“施主，请随我来。”

 我便随她到了旁边一间小屋，她拿出一套尼姑衣服交给我，说：“施主，你在此房更衣，待会儿把湿衣拿来。”说罢，她就关上门。

 此时，我感觉自己非常窘迫，心想：“好尴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小时候听说尼姑庵是敬香敬佛的人也不随便进入的。”

 等我换好衣服，随手拿起湿衣服走出来，由衷地感谢道：“谢谢！阿弥陀佛。”

 年长的尼姑走来，接过我的湿外套，放在火炉边的竹竿上，又在火盆里添了两块炭，用铁条拨了一下，将我的湿衣在上面烘烤。火炉边的其他尼姑，此时看见我胸口藏着的佛像，又一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和她们一起静静坐着，身子渐渐被火炉烤得暖和起来，心里也暖洋洋的。大堂里边和周围的院子，非常整齐干净，她们的神情淡定、举止亲切。瞬时，我的心里思绪万千，出家人的慈悲为怀，让我产生了莫大的敬意。

 这次九华山上的菩提庵之行，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生活在喧嚣的城市，每天紧张的工作节奏，心也总不能宁静下来。2008年，我在医院查出身体有恙。得知己身患重疴之初，焦虑、紧张、恐慌、无奈的复杂情绪涌入心头。虽然三天后，因工作忙碌而淡却了些，但此刻已经体会到了人生短暂、人类渺小，我们芸芸众生都是茫茫宇宙中的匆匆过客而已。

 我又想起小时候到过庙宇的感觉，心中便起了皈依我佛的念头。

 戊子年腊月三十一大早，我在表姐和表姐夫的陪同下，前往杭州灵隐寺。接待我们的是灵隐寺住持衍空法师。

 眉目清秀的法师，亲切可人，走路轻快。

 衍空法师在寺中客堂和我们说佛祖事迹，说佛教法缘。为表达对佛的虔诚敬意，我把自己绘制的一幅《白马送经图》献给了灵隐寺。衍空法师打开画卷后，点头称赞：“施主，有禅意！心灵已经有禅意了！”

 那天我们离开灵隐寺，已是上午十点多。在归途中，我向表姐和表姐夫表达了自己想皈依的念头，因为衍空法师让我感觉很亲切，一眼望去似弘一法师的再生，从小对弘一法师的膜拜和敬仰，皈依的念头不断在心里萌芽，当见到了衍空法师后，皈依我佛的念头越发的浓烈了。我说完自己的想法，姐夫说：“我会问问衍空法师的。”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衍空法师来电，告知我去灵隐寺做皈依仪式。

 我在接受了皈依的整个仪式和程序后，衍空法师亲切地对我说道：“画好你的作品，把你的空灵、悲悯融入到你的作品里，传播佛教的慈悲精神即可。”

 我说：“阿弥陀佛！师父，弟子谨记。”

 此时想起人生的很多过往，希望能够获得自律和信仰，让自己的内心更宁静，也期待创作绘画之时，更能够阐述对天地人的悲悯和博爱。

                               (顾马口述编辑\马文友整理于汉唐精舍2017.4.16)

                                  文人"活"系列-----《半园闲话》

                                             2017年8月上海书展上将由上海书店出版社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