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活"系列《半园闲话》

 少时自吟诵唐诗宋词始，知道了历代文豪如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等。艳羡前贤，执藜天涯，才情飞扬、肆意盎然、放浪不羁，行遍千山万川的人生。自那时刻，内心已种下纵横万水千山的梦想。

 青年时期，终于有机会和一起画画的同伴们开始了游黄山、上泰山、下江南、走蜀道的行旅。

 那次，我和泠文、雪根、清平、李春等四位都喜欢画画的朋友，相约五人同赴江西的三清山去写生。

 三清山位于福建和江西交集之处，又称“小黄山”。集奇松、云瀑、怪石于一体，且它呈现的一种特有幽静，却是黄山没有的。那时，三清山旅游业尚未发达，游人寥寥无几。我们抵达玉田之后，在金沙遇到了华师大研究生云华和女友桂兰，与我们结伴一起自金沙、风门前往三清宫。

 上三清宫的道路，其实比较糟糕，石阶散乱，形同无路，一逢大雨即成溪流，满地冲散而乱的状况，自南宋建成，至今尚未修缮过。

 我们一路上很兴奋地沿着山坡一直往上攀行，约三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一个游客稀少、环境幽静的地方。这里风景不错，我们可以静心写生一会儿了。

 傍晚时分，登顶成功，众人来到一座牌坊下，一起仰天高呼，此时天宇山壑，如穹音掠飞，一时惊起多少潜鸟。我们转登一方巨石之上，天际云彩，似悉数被置于脚下，云海翻腾，连绵不绝。奇松怪石举目皆是。忽闻阵阵不绝的松风，如风雷过，远处两山豁口间，一泄而下的流云，恍若万丈瀑布。顿时心生一种脱离喧嚣城市，回归天地之感，此境可允为天人合一所在。

 三清山是道家圣地，东晋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葛洪道人就曾经在此炼丹修行。

 上灯时分，道士邱大松留宿我们住在道观里。我们三人每人都给他画了一张画。经过和邱道士的交流，我对有关道家的哲学有了更多了解，也知道了天地合一是道家循事的真正用意。

 人倦。点蜡烛而行，上道观二楼欲眠，忽见几只大如猫儿的老鼠，从我们脚下、身边大胆窜过，又见一鼠挂趴于桌上的蜡烛，正尽情吃烛，见生人竟然无半点惶恐。据说道家不杀鼠。三清山之鼠，竟生活得如此悠闲，令我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对大自然敬畏、对众生悲悯的情绪。

 第二天，我们找了一位当地的采药人做导游，准备从南山翻到北山，出了七十元让其带路。自玉京峰沿峭壁而下，往梯云岭。

 沿着本无路的悬崖艰难行进，偶尔还会遇到猛然突出的岩石阻挡在前，能站立之处相当窄，只有脚掌的距离，低头望去是一片云海。我们拉着藤蔓，贴着山崖，一步一移往前攀。此时，云华的女友桂兰，见山崖峥嵘险峻，竟然一下瘫软，号啕大哭起来。我们只好硬拉狠拽着她，结果还是无法成行。

 众人商量之后，只有让云华陪着女友打道回府。我们五人继续前进，翻越峻岭峭壁。此时，山上的云雾化作了小雨，途中险象环生。李春脚下一滑，幸及时抱住了松树，未有大碍。一路前行，时有随身物品掉落山崖。历时二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南山。

 此时，导游不知何故踪影全无。我们只得自寻去路。因云雾缭绕，竟然一下子迷了路，不明方向。慌张之下，想起游天目山时，一位老导游曾和我们说过：山随路转，路围水转，水向低处流必有人居处。于是我们便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

 行至半路，遇一约丈五高之峭壁挡前，顿感绝望沮丧。不知同道何人提议分路找寻藤蔓，准备结绳下山。好在野山多得是。须臾，一条大约十来米长的结实藤绳编织完毕，系于近处一棵大树垂挂而下，五人随绳顺序下山。大约近一个时辰，我们顺着水流，终于走出大山。

 此时，雨越下越大。昨晚的大雨，把通往玉溪古镇的路基也冲垮了。我们手拉着手，趟过水花翻腾的溪涧。发现远方有很多用鹅卵石垒成的房屋，知道可以见着人烟处了。

 走近前，发现一家山户的木门开着，那家男主人一看我们浑身都湿透了，便热情招呼我们进屋去。询价后，得知一晚每人两元的住宿费，我们决定安顿下来再说。

 男主人即刻找来了炭，生起了炉子，叫我们围炉取暖，很热情地说：“赶快，把衣服换了，这样冷着会生病。”

 拿出他自己的衣裳，给我们穿上防寒。我们各自换好衣服之后，主人还帮着我们把湿衣服挑在炭火上烘烤。

 第二天，我们尽情地在山下写生了一整天。离开三清山的时候，每个人都已创作了很多作品。

 至今，我对玉溪镇和三清山之行，还有那户山里人家主人的淳朴、热情都难以忘怀。想到年轻时的这次三清山经历，有时人生确需有那么一二次冒险的经历，人往往也会在无知的冒险中，内心变得强大起来。想想，那些留下了千古诗篇的文豪大家，大概也是有过这样的冒险经历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好诗词呢？

                  (顾马口述编辑\马文友整理于汉唐精舍2017.4.6)

                              文人"活"系列-----《半园闲话》

                                           2017年8月上海书展上将由上海书店出版社推出.